老闫家掐饭点向来很准,前一刻屋里还是冷冷清清的,下一刻就变的热闹了起来。闫宝龙是家里年岁最小的,可谓是闫永贵的老来子,纵使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却也从未苛待过这最小的。
闫宝龙比闫宝书小了四岁,正读小学,这会儿不仅是饭点,也是他放学的时间。闫宝龙斜挎着金桂琴用粗布给他做的挎包进了门,由于外面冰天雪地零下二十多度,闫宝龙的两颊被冻的通红,睫毛上挂了一层薄薄的霜,他斯斯哈哈的摘了脑袋上棉帽子,线脖套往下一拉,不顾金桂琴的劝阻跑到水缸前面,用水瓢舀了半下子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一通,末了就用袖口擦了嘴。
“喝凉水闹肚子,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咋就不长个记性。”金桂琴假模假样地训斥,接着从门后拿出笤帚开始清扫闫宝龙脚上那双棉乌龙(棉鞋)上的积雪。
闫宝龙低着头,情绪不如往常高涨,金桂琴扫完雪多少有点察觉,暗地里朝闫永贵瞥了一眼,问道:“宝龙,咋不高兴了呢?”金桂琴非常担心,生怕闫宝龙遇上和闫宝书一样的事情。
“妈……”闫宝龙哇地一声就嚎了起来,梨花带雨哭的十分凄惨,“妈,我没选上红小兵。”
“啥玩应?”金桂琴瞪大了眼睛,“咋就没选上呢?”
闫宝龙猛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金桂琴一时间没了主意,转头看向闫永贵,“孩子他爹,你到是说句话啊。”
闫永贵心里窝火,但又无处释放,无奈之下还是老样子,大生产一根叼在嘴上,语气尽量平缓道:“没选上就没选上吧,日子还得照常过。”说着,闫永贵抬起头朝金桂琴使了个眼色,“碗架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咸鸭蛋吗,切开给宝书宝龙分了吧。”
金桂琴按照闫永贵说的,把碗架子里的最后一个咸鸭蛋切成了两半,递到闫宝龙手里说:“进屋和你哥吃去。”
咸鸭蛋一到手,闫宝龙立刻停止了嚎啕大哭,抬手用袖子胡撸了一把脸后转身进了大屋。
闫宝书就坐在大屋的炕头,而闫宝龙的哭声又大,实在是让人无法忽略啊。
“三哥。”闫宝龙大鼻涕浪汤地进了门,傻笑着把手里的一半咸鸭蛋递了过来,“妈给的,咱们赶紧吃,一会儿那几个丫头片子就回来了,别让她们看到。”说完,闫宝龙把身上的挎包一摘扔到了炕梢,也不洗手直接就从饭盔儿里抓了个窝窝头,“三哥,给你窝窝头。”
闫宝书抽动了下嘴角,不好婉拒便伸手把窝窝头接了过来,低头一看,苞谷面做成的窝窝头上清晰可见五个指印,却黑却黑的……闫宝书实在忍不住了,刚要开口教育他一番,就听见闫宝龙说:“三哥,你嫌我埋汰啊?”
闫宝书很无奈,僵硬的笑了笑说:“你自个儿也知道埋汰啊,那为啥不洗手就抓东西吃,讲卫生懂礼貌,难怪你选不上红小兵了,不够积极上进,这就是你落选的理由。”
闫宝书似乎没想到闫宝书会这么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急赤白脸的说:“我……我告诉咱爸去。”
闫宝龙在闫家的地位非同小可,老来子是白叫的吗,别看闫宝书现在有伤在身,如果真被闫宝龙告一状,不挨打也得挨顿骂。闫宝书手疾眼快地把人拦了下来,赔笑道:“咋地,还生你哥我的气啊。”闫宝龙硬着头皮咬了一口窝窝头,先不说这口感如何,就说那爪子印就够他受的了。
闫宝龙这下高兴了,擤了鼻子后搬着小板凳坐到了炕沿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