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琴大会当天,哈丹在温柔乡门外见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哈丹问我:“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淡淡一笑:“朕不能来?”
我觉得我笑得挺温暖和煦的,可是看哈丹的表情,他快被吓哭了。
他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站着的孟士准,说:“能来,可是你……你来干嘛?”
“你来干嘛,朕来就干嘛。”我冷笑,“走吧,都在这杵着干什么?进去啊。”
我打头,哈丹紧随其后,再后面跟着孟士准,三个人一同走了进去。
孟士准这老狐狸鬼精鬼精的,嘴里一半真一半假,什么话都不能全信。他说自己不喜欢烟花之地,可提起温柔乡又如数家珍,我猜他跟温香姑娘一定颇有私交。何况他为天下文坛之首,又官拜内阁首辅,温香姑娘想好好做生意,也得巴结着他。我虽没有帖子,可跟着孟士准一起来,果然没人拦我。门口的小哥颇有眼力,见孟士准和哈丹这两位主都跟在我后头,猜到我肯定是个比他们还厉害的大人物,嘴里连声奉承。可惜他嘴这么甜,我却不买账,脸上皮笑肉不笑,听得不乐意,还要哼一声。小哥一会儿就不敢说话了,闷头走路,把我们带到了二楼包厢。
包厢名为“素月”,地方不大,却装饰得清致典雅。墙上开着扇雕花红木窗,我捡了窗边的位置坐下,推开窗往外看,整个温柔乡都在我眼前。温柔乡中处处鲜花锦绣灿烂,一层正中搭着个荷花粉色的台子,其上正有六位美人持琵琶竹笛等奏乐,想来待会儿温香姑娘抚琴之处就是台上。台下摆着四横四竖十六张圆桌,已然坐满了人。我看这些人无不绫罗在身面相粗俗,猜测他们该是温香请来的富商巨贾。再往二楼上看,这一溜包厢大多关着窗,应该是要清静,怕吵,那就是达官贵人无疑了。
本朝例法,官员不可狎妓,不过qíng_sè一欲乃人之天性,我自己尚且耽溺其中,又何苦苛责别人。因此官员狎妓,只要别闹得太过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所在的这间“素月”视野最好,正对着一楼台子。孟士准果然是熟客贵客,否则温香怎么单单把这间包厢留给他?哈丹的包厢就在素月旁边,据说视野次之,不过他不去,偏要到这间里面跟我们挤。他跟孟士准对坐,孟士准悠闲喝茶,他却巴巴地盯着我。从我进了房间,他包揽了小厮的活,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我一概不给面子,趴在窗台上瞧风景,一边瞧,一边跟孟士准闲话。
“孟卿,”我指着斜对面包厢道,“你来看,这是不是崔洋崔大人的小儿子?”
孟士准便探头,只见那间包厢开着窗,窗口站着个年轻公子,手里头抓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大笑着跟人聊天,瓜子皮吐得到处是,很是放浪形骸。孟士准瞥了一眼,道:“正是。”
“崔大人的小儿子不是神童来着吗?朕小时候见过他,他背诗背得可溜了,太傅一直叫朕跟他学,所以朕特别讨厌他,怎么长大,反倒成了个纨绔子弟?”
“这臣可不好说啊。”同僚家事,孟士准说得很有保留。
我远远看着这位崔公子,只觉他行为言行粗俗无比,跟底下坐着的商人之流一比,都衬得商人们清新脱俗起来,不由叹道:“崔大人镇日与朕说些圣贤的大道理,却不想他自己的儿子成了这样。你说,崔大人还天天用大道理来教育朕,是图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崔公子已然没救了,而崔大人觉得,陛下犹可成为一代明君吧。”孟士准长叹,“崔大人对陛下寄予厚望,拳拳之心,臣也深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