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碧觉得他撑伞的模样活像街头不羁的浪客,平日再衣冠楚楚,也不及此时万分之一的顺眼。
范安走到台阶下,从怀里摸出一包草药递给廊上的三月,道:“我这一路走来都弄湿了,你赶紧给李大人熬起来,否则这药要受潮了。”他说着往台阶上走了一步,那带泥的靴底立即在台阶上印出了一个脚印。他低头看见了,哎呀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退了回去,道:“我这回怕来不及,从小街绕过来的,不想下了几天雨,路上坑多,我那马车都陷在里面了。”他嘿嘿笑了几声,说我身上脏成这样,都不好意思进屋去了。
李见碧想叫他进来,但看他那副故做憨厚的模样,忍不住说起风凉话来:“范大人公事繁重,不方便就不要来了。”
范安被他噎了一噎,道:“我不是放心不下大人的身体吗?”他说着抹了抹额头,看着李见碧傻笑了许久,道:“既然这药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府里还有点事。”
李见碧有些吃惊,这人平日送药过来,都是死皮赖脸地亲自熬好了药才肯走,今天怎么转了心性,连屋都没进就要走了?
李几碧心下不悦,却也不好开口留他,眼见范安真转身要走了,才道:“你换身衣裳再走吧。”范安转过头来,有些受宠若惊地问“啊?”了一声。
李见碧道:“你这样回去当心得了风寒,去我屋里换了衣服再走吧。”
范安感动极了,他连忙走回来说谢谢大人。那阶上的家奴替他接过了伞,范安走上阶去弯下腰,将那粘泥的鞋子脱在门外进了寝屋。李见碧指着内里的牡丹屏风,道:“那里面放的是我平日里的衣物,你进去换了吧。”
范安又道了谢,规规矩矩地入到屏风内里去了。那墙上开着十几个柜子,打开来皆是深紫浅白的常服,织锦纹绣,颜色冷肃,范安轻翻了翻,扯出一件轻薄纯白的长衫,他抖开来看了一看,觉得领口那白色的绣纹有些熟悉,恍然想起,这不就是李见碧三天前穿的那件里衣么?
他捧着衣服,脑子里不知想着什么绮丽不堪的东西,脸上竟红了起来。此时外间的李见碧唤了他一声,范安一个惊醒,忙哎了一声,道马上就好了!他说话间快速地tuō_guāng了自己的衣服,将李见碧的里衣给套在了身上。
“听说你前几日接了杨谦贪赃一案,近些天日日伏案理事,忙得不可开交。”李见碧的声音透过外间的垂纱传进来,“这案子是我都察院起的头,如果有什么理不顺的地方,尽管来向我开口。”
李见碧道:“杨谦一案物证确凿,棘手的是人证。摸下去牵扯到一串儿贵胄人物,指不定还有皇亲国戚,你对此可有什么打算吗?”
“下官哪敢有什么打算,秉公而行,无愧于心即可。”范安系着腰带,言语倒是坦荡,“我已想好了,若真有一天因这案子得罪了人,大不了罢官黜职,回家种田吧。”
李见碧闻言轻笑了几声,似对他的回答极为满意。
范安披好了外袍,将那广袖捂在鼻间嗅了嗅,檀香轻浅,冷如雪卉。李见碧的里衣是上好的薄丝织成,触身细滑,寸寸服帖,如同李见碧的妙手轻覆在肌肤上一般。
李见碧在外要是知道这人拿着他的衣服都能意淫,非得气出血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