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霄阳宫。
昨夜里凤玉吟又是一夜无眠。自夕景华的小楼回来,他原是要去御书房批阅当日的奏折,但是半路上偶想起兰贵妃还在床上病着便折回来先去了沁兰宫,没想到自己的临时起意居然避过了一场大祸。
纵火的逆贼在禁军赶到之时就已经服毒自尽。凤玉吟亲自去验的伤,这人的舌头被齐根拔去,看来是专门受训的杀手,而且他背后的主使者恐怕更有来头。
这一夜霄阳宫里里外外,上至内侍总管,下至刚入宫的宫女太监全部收入天牢候审。大鹓国内谁都知道天牢是去不得的地方,所以旨意一颁下来,一些年岁稍长的宫人就当场自绝以免受牢狱之苦。
自凤玉吟即位以来,虽然朝廷上党争激烈,暗波汹涌,但绝不至于明目张胆到对他这个皇帝下手。昨夜里一场大火似是又点起了凤玉吟勉强压下的戾气,看来宫里是太平久了,有些是人不记得他当初是如何在阵前以上万敌首大祭军旗了。
凤玉吟在心里发狠地想着白□□廷上几位依仗世袭爵位对他的决策大肆指摘的皇叔,他迟早要整治这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想到这里,凤玉吟手头一紧,生生把攥在手里的玉杯捏了个粉碎。碎片顿时扎入他的手心,宫人们一见他受伤,惊得直喊太医。凤玉吟被那些尖细的叫喊声扰得心头一阵烦闷,不耐地挥袖把人全数赶了出去。此刻谁都知道皇帝正在气头上,见他赶人出去皆是送了口气。
而从小楼赶来的云日慕一进宫门看到的就是众人纷纷逃离的景象,猜到凤玉吟经此一事必不会善罢甘休。想必大鹓皇室之中又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云将军,此时还是不要进去打扰陛下的好,”一个平日里与云日慕关系甚近的宫人见他要闯进去,忙着拉住他做了个杀头的动作。云日慕心里清楚得很,笑而不语地拍开他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臣下参见陛下。”
一进书房就看到被凤玉吟打散了一地的书卷瓷器,凤玉吟面色发寒地站在书房中,见他闯进来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点头,示意他起来说话。
“臣下听闻昨夜宫里出了大事,心里惦念着陛下安危,所以一早就赶进宫来……”
“难得云爱卿如此有心,这件事却是让朕始料未及,”凤玉吟伸手要扶起云日慕,两人的目光俱是在那只受伤的手上停了一停,云日慕慌忙从怀里找出一块绢布来为凤玉吟包好,“陛下乃万金之躯,轻忽不得,臣下这就去叫太医进来。”
“无妨,小伤而已。”
凤玉吟面上的寒色渐退,对着云日慕,他面孔轮廓的线条似是柔和了一些,看着那人低头小心捧着自己的手,心里不由生出些感慨来,“小慕,朕有好久没有这样跟你独处过了。说来敢这么闯进朕书房的人,大鹓国之中也就只有你了。”
云日慕面上神色一动,一时间都不敢抬头去看凤玉吟,只是那人的声音缓慢而持重,听得人心里沉沉的,说不上的滋味。
“朕近来总是心神不宁,夜里也睡不安稳。有时醒来就常想起从前你我在三青山狩猎一夜未归的那次。小慕,有些话朕不能也不愿对别人说,可是看着你,朕心里就觉得踏实。”凤玉吟极少在人前流露这样的神色,云日慕深知他的性情,此刻不敢冒然应话,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道,“臣蒙陛下抬爱,有幸长伴左右,这些年陛下忧心国事臣都看在眼里,如今天下大定,陛下也该好好歇息才是。”
凤玉吟忽而苦笑一声,打断他,“天下大定?这不才有人闯进朕的书房想要朕的命么?朕留在身边的也不知是什么人,铁桶似的的大内书房居然让人如入无人之境,这事传出去我大鹓国颜面何在?”
他这话音刚落,门外忽而传来一声通报,是工部侍郎孙昊阳求见。
凤玉吟自昨夜里就没再合眼,到了此刻已是身心俱乏,云日慕见他面上带有倦色,便要去出去让孙侍郎候着,而凤玉吟则是摆摆手示意让他进来说话。
“这几日朕接连收到地方官员上报河道泛滥冲毁良田的折子,心里琢磨着要南下一趟,开渠引水一事迫在眉睫,想来听听孙侍郎的意见。”
“开渠引水?”云日慕之前未听到半点风声,不由一惊,两人正说着,这上任不久的工部侍郎就已经到了面前。云日慕常年领兵在外不知朝中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年轻的侍郎,但此时他又不便详问,只好退到一边继续听凤玉吟道,“几日前朕令你尽快绘出开渠引水的草图,你事情办得如何了?”
凤玉吟在人前果然是冷如寒冰,年轻的侍郎跪在他面前几乎是连头也不敢抬起。云日慕想到方才凤玉吟挽着自己的手似是动情地说着两人当年的事,更觉昨夜里夕景华提醒自己小心凤玉吟的话甚是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