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音睁开眼睛,彻底醒来,看着水牢外的暗流,天音阁琴谱在仙界从不外传,也只有仙界之人可听可闻,也就是这里只有他,才能听得见这琴声,也就是这里还有仙界之人,被关在水牢,而五百年来,竟不为仙界所知!或者,或者是谁人来相救,反而被抓?
惊醒之中坐起来,点了烛光放了船,循着琴声,慢慢,慢慢靠近那声音源头,水道曲折缓慢,驾轻就熟,一直停到第十七个拐点的水域。从礁石后面,传来天河落雪的琴声,宁静而哀凉。
曲毕,指尖停在琴弦上的声音犹然在耳,说不尽的凄婉,在空气中,在水面上层层叠叠的荡漾开来,幽冥河流水声潺潺,像是一种安安静静的陪伴。
潜音听过无数遍天河落雪,每一次都是清清亮亮的空灵声音穿云过风,第一次,原来天河落雪还可以这样低回婉转。潜音立在水牢外,小船上,静静的看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消散,飘落在水面,挽留不住,轻轻的叹息一声。
“这一曲天河落雪实在美妙绝伦,今日得遇,实在有幸。”潜音对着礁石,鞠礼说道。
礁石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美妙绝伦,澈山第一次对我讲这四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说着话,从礁石后面出来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眉目灿若星辰,乌鬓如云,明珠缀耳,熠熠生辉,她踩着水面的竹枝浮桥缓缓走来,如同从画中翩然而下,在这水牢中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是一切恍如梦境,看她慢慢走来,潜音刹那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一个人,可以照亮一片水域。潜音疑惑这这个女子的来历,并未在仙界见过她。此时,女子浅然一笑,问道,“仙者自何处来?”
“昭文宫。”
“原来是昭文宫的上仙,昭文宫素来擅长音律,昭文馆中藏有历次天音阁琴会的琴谱,我刚才真是班门弄斧,上仙见笑了。”
“这位仙者,我从未在仙界见过你,敢问仙者自何处来,又为何被困于这片水域之中?”潜音心中满是疑惑,此人既然自己从未见过,又对天音阁琴谱如此熟悉,难道是从未见过的东海散仙,但如果是东海中有人琴艺如此绝伦,也该有耳闻才对。
“上仙不必疑惑,我并非你们仙界之人,也不居于仙界之任一宫中,我,只是一个过客。”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继续说道,“刚才你来的时候,你驻足在门外,我一阵恍惚,以为是澈山终于来了。”
“澈山……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澈山是授我天音阁琴谱之人,我们相识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琴会之上,后来我们约定,无论怎样的曲折,他终会穿过一段长长的旅程,再和我合奏天河落雪。”
“原来是这个因缘际会……”潜音还在沉吟之中,女子笑问到,“上仙又是何故会来到这里,幽冥界,仙界之人一向不会踏足。”说话间,看到潜音手腕银光闪烁,瞬间明白了大半,“该不会是……”潜音见她的目光已落在手腕,便也不再避讳她,说了缘由。
潜音和那女子在水域之上低声交谈,不远处的一个弯道,一个人影静静的立在一叶小舟上,看着这一切,不言不语。不过,他看到的,并不是潜音看到的明眸善睐的弹琴女子,而是潜音一个人,对着一团空气,时而点头,时而沉吟,举手投足间,就像一个疯子在自言自语。不过,此时,立在船上的人却希望,那个像疯子一样的人是自己。听不见天音阁琴谱也就算了,可惜,她连面都不愿一见,将自己对他完全隐住身形。叹了一口气,缓缓驾船离开弯道,一束光落在他的脸上,渊九涯冷峻的面容是旁人从未看见过的失落。
翌日一早,潜音尚未醒来,便听见有人驻足在他所在的水牢外面,叮叮哐哐的铁链响,又进来蹲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上仙,随我来。”
潜音一撇眼,是幽冥宫人的装束,心里明白了几分。待到进入幽冥宫中,朱门之前,随从退了下去,潜音预备着被幽冥王质问昨晚的事,心里揣度着说辞,一面推开门,一院的春风桃花,灼灼耀眼。幽冥宫从来是清峻的冷色调,现在突然飞了一层色彩,潜音心里一惊,退出去了两步,抬头看了看顶上的匾额,没错,是幽冥宫。潜音一时有些呆住,是幻像,还是真实,他关了朱门,再次推开两扇门,还是一个春风拂面的桃园,仿若王母的蟠桃园春天。潜音心中忽然一笑,落英缤纷的青石地面,石径尽头,正厅的雕花窗后面,真的坐的是幽冥王?
缓步走到窗下,透过雕花的窗棂,轻雾一样的屏障背后,悠悠传来抚琴的声音。幽冥王的声音不疾不徐,“上仙既然已经到了,为何不进来。”
“幻象与真实的区别在于,你割破手指的一滴血,血液会渗透进花瓣里,而不会漂浮在花瓣外。幽冥王不辞辛苦,一夜之间,种了满院的桃树,看来不是一时兴之所至,换个风景,而是,等着它秋天的时候结蟠桃啊。”
“上仙既然有兴致说笑,看来,我这一园子的桃树也没有白栽。”幽冥王并未抬头,指尖的琴声并未停止,潜音静静听着,檀香缭绕中静心抚琴的幽冥王,仿佛另外一个人,正听着渐入佳境,忽然幽冥王的手停住了,琴声戛然而止。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听了昨晚美妙绝伦的琴声,我心中有感而发,只是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