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甫出口,谢山姿便知失言了。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试图抽出自己爪子的沈炼停下了动作。他歪了歪脑袋,恰逢谢山姿失了束缚的漆黑长发倾散下来,便刚刚好地避开了。
“我以前很讨厌和尚吗?”沈炼用小爪子拢住缕谢山姿的头发。
没了透额罗,谢山姿光洁平正的额头全然露出了出来,他垂下眼睛,长而卷的浓密眼睫逆着夕阳余光,仿佛淬了层温暖金边。
在据实相告和含糊其辞之间,谢山姿选择了前者。他稳了稳心神,边把透额罗中间坠着的已经碎出裂痕的石头,抠出来放在一旁,边言不由衷地道:“是不太喜欢。”
“按照以前谢朓的脾气,‘不太喜欢’这句说辞的确是过于客气了。”谢山姿想,他将新取出来的黑色小石,镶嵌进透额罗中心位置。
看着谢山姿重新把透额罗戴了起来,沈炼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地附和道:“嗯,我现在也不喜欢。”
略提了提唇线,谢山姿刚牵出有些宠溺笑意来,就看见头发还有一缕被沈炼握在爪子里,没能收进透额罗之下。
谢山姿:“……”
谢山姿只好再次摘了透额罗。
把所有头发梳理整齐,戴上透额罗之后,谢山姿正要合上佛香木盒,突然发现被换下来的石头不见了。
“喂,”爪子里握着残有碎痕的黑色石头,沈炼高高盘起尾巴,对谢山姿道:“你说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如此又过了半月,好不容易查到点关于地狱变屏风的线索,苏故立马日夜兼程,赶去西山海,想取回地狱变。
哪知她刚刚踏入西山海地界,就看见了传闻中天现血光,白日坠星的场景。
——那是有望得道成仙的修士陨落后,才会出现的天地同悲景象。
坠星拖着尾巴掠过头顶,苏故不由愣住两息,没等她掐算出究竟是哪位大乘修士殒身,手下妖修传来的噩耗先到了。
谢朓死了。
死讯传来时,距离屏风被盗,不多不少,刚好七七四十九天整。
纵使心底已经猜到事情始末,苏故依旧拒不肯相信。然而她仅剩的零星半点侥幸,在血淋淋的残忍真相面前,终归还是破碎地彻彻底底了。
谢朓,白玉京有史以来首位晋入大乘期的剑修,成了第一个被地狱变屏风困住的人,也是第一个因此受到伏击而死的剑修。
可笑又讽刺的是,地狱变屏风原本是苏故准备送谢朓的生辰贺礼。
听到谢朓出事的消息,苏故一炷香之内,奔袭千里,从极西之地的西山海赶至万魔渊。
然后见到了赫然屹立的十二扇屏风地狱变。
以及那个她爱了一辈子却始终求而不得的男人。
无人知道苏故电光火石间做了怎样的决定,那些还未离开的行凶者,只看到一只九尾狐咆哮着露出狰狞獠牙,拼尽全力朝男人扑了过来。
那一爪杀气滔天,若勾实了,足以直接勾掉整个脑袋。
男人一动不动,任由苏故迎面袭来。待苏故近在咫尺了,他才稍稍启唇,问了句话:“你下得了手吗?”
没有半句解释,苏故爱了数百年的男人,像平常那样坦坦荡荡地负手而立,只微微仰起头,问半空中的苏故下不下得了手。
事实上,苏故的确狠不下心。
纵使男人原形毕露,卑鄙无耻地设计伏杀了苏故最尊敬亲近的人,苏故依然做不到杀了他。
到底是曾经痴心不悔,爱了数百年的人。若是如此容易勘破放下,天底下的痴男怨女又怎会有那么多。
利爪临刺进男人颈侧的瞬间,苏故收手了。
招式已老,中途停手的后果,是体内灵力胡窜经脉悉数颤抖,导致苏故当场咳血。
男人毫不意外,他看着红唇染血的苏故,嘴边甚至带了点意料之中的笑意:“知道你为什么困顿于渡劫期始终无法更进一步,而我明明修行得晚,却早早已是大乘期的缘故么?”
男人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吐出来的字却是字字锥心:“因为你不忍心杀我,我却能狠心杀了谢朓。”
苏故心神巨震,视线猛地朝男人望了过去。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直到此刻,苏故才终于知道藏在男人心口数百年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也不知该怪男人藏得太好,还是苏故太粗心,这么多年来,她竟然对此毫无所觉。
那厢,男人将地狱变屏风收拢召回,单手托着,递到苏故面前:“以后不要再天真了,我和谢朓不在,没人护你。”
苏故目光从异常熟悉的男人眉眼,移到刺绣精致传神的屏风上。她几度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接过亲自绣的屏风,半搂在怀里,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那些行凶者见苏故离开,想布阵拦她:“她见了我们今日行为,若是日后传出去,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放心,此事她绝不会说给其他人听。”男人轻飘飘的话传来:“也不必担心她将来寻仇,不过是只小狐狸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爱了几百年之久,最后得了个成不了气候的评价。
“哈!”苏故突兀地笑了声,她猛地扭过头,晶莹的泪珠在空中划出无处可躲的仓惶痕迹:“殷修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