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讲诗文的。你也知道,汉国流行的是大赋,那叫个诘屈聱牙!我看着都想吐
血。还是你们的唐诗好,字不多,立意深远,文辞优美,有哲理有意境,听着也
好听。我这是内部消息,名额不多,你可千万得抓紧……”
段文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告辞,从程府离开的。回到官署,整个人还
有些发懵。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汉国派来一位使者,自己代表唐国官方前去拜会,
怎么聊着聊着,就聊成聘任了呢?
难道是用间?想把自己发展成卧底?可是不对啊,想让自己背叛唐国,为汉
国谋利,用得着使劲吹嘘汉国的待遇,恨不能自己立马收拾行李奔赴洛都吗?他
不是应该让自己留在鸿胪寺,充当汉国的耳目吗?
难道他真想让自己去汉国当帝师?不能啊!双方使节头一次会面,大家还不
怎么熟呢,就当面游说自己弃了大唐的官职俸禄,去给汉国效力?他难道不知道
自己祖父是大唐忠臣,历代祭祀都排在位的张掖郡王,鼎鼎大名的击贼
笏段秀实?世上有这么莽的人吗?
莫非此举别有深意?
段文楚揪着头髮,陷入苦思。
另一边,贾文和看着自家主公,一脸无语的表情。要不是自己出来送走段文
楚,自家主公只怕当场就要给那位懵圈的鸿胪寺少卿下聘书了。
程宗扬靠在座中,一手拍着额头,懊恼地说道:“嘴溜了,嘴溜了。哎,那
家伙太能说了,我都被他说晕了。他那段说得多好啊,知我者,谓我心
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一咏三叹,韵味无穷。”
贾文和不得不出言点醒,“他是在问主公:此行何求?”
“嗯?!”程宗扬坐直身体,“我不是来送国书的吗?送到差事不就办完了
吗?”
“主公何时启程回返?”
“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玩几天吧?好吧,好吧,”程宗扬交待道:“卓奴
走丢了,我来找她。”
“唐国诸臣,未必都是瞎子。”
程宗扬有些纳闷,“什么意思?”
“主公此行,带了一位太后,一位太皇太后,襄城、湖阳两位封君,一位太
子妃。我若是唐国臣子,也不得不问一声:舞阳侯所欲何为?”
幹!这事儿自己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会儿一数,带来这么
一堆汉国的後宫、宗室、勋贵女眷,唐国但凡有人认出来一个,能不起疑心吗?
这么鬼鬼祟祟,肯定心怀鬼胎!问题是自己真的怀着鬼胎,根本没办法对人说。
“老贾,”程宗扬虚心求教道:“这事是我鲁莽了。要不,你给想个辙?”
贾文和道:“含糊其辞,礼佛敬道。”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意思是来唐国拜佛祈福,但因为身份太过敏感,不
好直说,于是含蓄地暗示一下,大家心照不宣?”
贾文和道:“客走主人安,尽早离开方是上策。”
“有道理。”程宗扬双手一拍,“找到人我们就走——嘿,我今天正好让老
袁陪着皇后娘娘她们去道观游玩了。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有先见之明?这操作!简
直是神来之笔!”
贾文和看着自吹自赞,沾沾自喜的主公,忽然觉得他大概跟四十年前的董破
虏很像,都是五六岁年纪,都是那么的天真烂漫,充满了童稚的欢乐。
日子不容易,大伙儿高兴就好。
“袁天罡行迹多有违戾乖谬之处,所言不可尽信。”
程宗扬一怔,“什么意思?”
“他自云五十有余,但谈及二十岁前之事,或语焉未详,或与实不合。”
程宗扬笑道:“这个我知道,他二十岁之前脑子都没长全。”
贾文和不再多说,取出一叠素纸放在案上,然後飘然退下。
程宗扬拿起一张素纸,只见上面绘着长安城的总图:各部官署所在的皇城,
皇帝起居的宫城,东西二市,以及一百零八坊历历在目。再往下是各处宫苑市坊
的详图,按次序一坊一张。
程宗扬对其他各坊不熟,待翻到自己所在的宣平坊,当时就惊了。
纸上绘制着宣平坊的平面图,密密麻麻标记了坊中各户人家:位于十字街西
北的是程、石二宅,东北区域依次是尚书左仆射严绶、太子少师郑朗、大理寺卿
刘遵古;东北巷是晋州刺史高武光,宰相郑余庆、户部侍郎刘瑑、秘书郎李
彬;
十字街东南是宗正李琇、左监门将军李珫、尚书右仆射卢钧;东南巷是
太子太保姚南仲、太子宾客罗玽、国子祭酒窦牟。第二巷是著作郎顾况、邠宁节
度使高霞寓,以及宣慈寺;
自己左邻是尚书右仆射裴遵庆,後面巷是刘太白、五家七姓的卢就、卢
当两位兄弟。还有开旅馆的陈家、卖油的张帽家、李蟾家;南面的法雲尼寺、鼓
吹局教坊……
总之临近十字街的大都是朝廷重臣、高姓名门,平民百姓多半挤在靠近坊墙
的里弄、陋巷里面。
不看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高官显爵的邻居。不过真正让程宗扬震惊的
是,刚到长安第二天,贾文和就把城内各坊打探得清清楚楚,这搜集情报的能力
也真没谁了。
“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