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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昌坊,大慈恩寺,大雁塔十层。
四面的塔门前,各坐着一对僧人。他们穿着黑色的僧衣,光头上点着“卐”字形的香疤。此时众僧双手合什,眼观鼻,鼻观心,口中念诵经文:“无上诸天深敬叹,大地重念普安和,人元真性蒙依止,三才慈父耶和华……”
另外一名僧人双手合什,绕着佛塔漫步。等僧人们念诵到这一句,他用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卐”字,扬声道:“赞美你,天上的慈父。”
众僧念诵道:“一切善众至诚礼;一切慧性称赞歌;一切含真尽归仰;蒙圣慈光救离魔。难寻无及正真常,慈父、明子、净风王……”
那僧人虔诚地伏身拜倒,“赞美你,圣父、圣子和圣灵!”
与後世不同,此时大雁塔的楼梯设在塔外,除了坐在门外的八名僧人,一名绕塔的巡行僧人,还有一名僧人坐在楼梯中间,算下来一共十名。下面一层,同样是十名僧人。再往下,还是十名。但从第七层往下,就不再有僧人看守。
念经声如同一百万隻苍蝇一样,飞进塔内“嗡嗡”作响。
塔内长明的佛灯前,一名穿着黑色丝袍的美妇举起铁制的钵盂,仰首张开檀口,凌空倒下。
钵盂中的清水落入口中,美妇舌尖一转,然後吐出少许。
“无毒。”
塔内供奉着一尊等人大小的坐佛,佛身用一整块碧绿的翠玉雕成,外面的衣物、饰品尽是黄金所制,玉胎金镶,华贵无比。
此时,一名紫衫少女依在佛像膝间,怀中抱着一隻白绒绒的小狗,精致的面孔如同宝石一般精致。
“喝了十天的清水,胃里好难受呢。”
那名巡行僧走到门前,开口道:“敝寺奉有斋饭。”
“我要吃肉。”
“佛祖在上,我等僧徒不得杀生、食荤。”
“不行呢。我们教派内也有规矩的,信众不许吃素,食素就是破戒。”
巡行僧怒道:“安有此理?”
“只许你们戒荤,就不许我们戒素吗?我们怕素教戒就是辟榖。素食不得入口。”
小紫对吕雉道:“记下来。”
吕雉不动声色地应道:“是。”
那僧人怫然道:“哪里有什么怕素教?”
“有啊。刚成立的,我是教主,她是教众。你要是肯弃暗投明,加入本教,我们怕素教就有三个人了。本教条宗旨是:我们都不是吃素的!这一条也记下来哦。”
“是。”
巡行僧忍气道:“这位姑娘……”
“叫我教主。”
“这位教……”那僧人刚说了半截,蓦地倏然一惊。自己一直小心戒备,却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她的惑心术,此女着实可怕!
他连忙拨动念珠,低声念诵道:“奉佛祖之名,愿佛、法、僧三宝,三位一体,拯救世间所有迷途的羔羊,阿……”
“阿弥陀佛,灯要灭了。”
小紫说着,屈指一弹,玉佛前的长明灯光焰像被人捺住一样,缩小到黄豆大小,眼看就要熄灭。
“佛祖!”那僧人大惊失色,“万万不可!”
“我要吃肉!”
“够了!”窥基大步进来,挥舞着袖子喝道:“尔等擅闯本寺,窃占佛祖金身!我佛慈悲,亦有雷霆手段!如今我大慈恩寺护教法僧尽在于此,管教尔等插翅难飞!”
“大和尚,你好吵哦。早就跟你说了,这佛像是我捡到的。”
窥基咆哮道:“此像在我大雁塔已供奉数百年!”
小紫笑吟吟道:“这塔也是我捡到的。”
窥基额角青筋直蹦,低吼道:“你们闯进本寺,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就是出来玩啊,走啊走啊,捡到一座塔,还有一个佛像。”
“你们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
“好好好。从今日开始,不许再送水食。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妖孽,能不能再撑十日!”
窥基拂袖而去,远远听到他的咆哮声,“你们这些废物!被人闯进塔内还不知晓!”
“回大师兄,当日我等一直在塔外值守,察觉塔内异动,便即封锁雁塔,里里外外仔细了一遍,可委实没有找到有人闯入的痕迹。她们……她们就像飞进来的……”
“外无异状,必有内鬼!再查!”
“是!”
吕雉没有去碰送来的斋饭,只略微用了些清水,望着外面,淡淡道:“他们今晚必会动手。”
“熬了这么久,这些大和尚的耐性可真好。”
“或许是援手已到。”
小紫摸着佛像的下巴道:“这佛像已死老僧肯定喜欢,八条手臂呢,就算要十万贯,他也不会还价。可惜他是个穷鬼,连十贯都拿不出来。”
吕雉镇定地说道:“我背不动。”
“那就打碎了,慢慢背好了。”
小紫说着,玉指轻弹,佛像一隻手中握的金刚杵被弹了出来。卧在她怀中的雪雪伸出脖子,张口将那根镶嵌着八宝的金刚杵吞了进去。
衣袂声响,门外打坐的八名僧人同时起身,眼中露出愤恨的目光。
小紫从佛像下拿起一隻拳头大小的铸铁罐子,笑吟吟在手里抛着。
两女闯入塔内的天,那些僧人就见识过它的厉害,此物一炸,佛像必难幸免,虽然愤慨,还是无奈坐下。
那尊碧玉佛祖等身像,是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