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敢抬起头来?奴家不是鬼,又不会吃人,怕甚?”
柔媚悦耳的嗓音从那绛色纱幔内传出,紧接着是一连串妩媚造作的娇笑声……声声令人面红耳赤不已。
一阵夜风拂来,吹开了纱幔,顿时,异香阵阵。
那卖瓜子的金安闻到那阵令人心笙荡漾的脂粉香气,微微抬起头来,便见榻上鸳鸯靠枕上,搭伏着个美貌娇娥,只见那女子衣着靡艳,晚妆妖娆,一双玉臂露出幔外,纤腕上套着一金镯,纤细莹白的手指上戴着金戒指,绯衣交映着灯月,更觉艳冶非常。
那卖瓜子的平日里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日进分文,连娶妻子下聘的财礼钱都未曾筹得,何来钱进入秦楼楚馆这种销金窟?见着如此媚态的女子?偶尔经过这些地方,接触的不过是些仆妇小厮,趁与他们做买卖这一空档往那大门内偷看一眼,见着衣影妖娆,听着莺歌燕语已是心眩神昏。
金安原先见着她身边侍立着的桃脸娇俏的素衣女子已然惊艳不已,此时又见到如此妩媚的女子,一时望得出神,只觉魂魄都好似被人摄了去,身处梦境一般,半晌讷讷无言。
还未等莺娘发作,素素已然有些不耐,一皱眉,一努嘴,上前便在那人头上给了一爆栗,嘻骂道:
“哎!我说你这人,哑了还是聋了,你是听不见人家说话?还是回答不了话?”也不知找这位卖瓜子的来有甚用处,她家姑娘真是越来越神叨了。
“素素,跟你说几遍了,女儿家该有女儿家的样,别动不动便动粗,惹人笑话。”莺娘轻语微责道。
“是,奴婢知错了,谨遵姑娘的教诲。”言罢,满脸笑嘻嘻地退了回去,却在背地里做了鬼脸。
金安被这么一痛击,脑袋生疼,猛地回神过来,瞬间羞得满脸通红,未料如此可人的女子行为竟然如此粗暴,当下不敢再生旁心。
“这位姐姐叫小子来有何事吩咐?”金安唯唯诺诺地低头问道,他方才稀里糊涂地就被那叫素素的姑娘揪到了这里,按她说有生意照看他,看这光景也不大像,想至此,心不由突突跳起来。
莺娘美眸流露出一丝精打的计算,只可惜被一层纱幔挡着,外面的人看不见。
“不知近来这卖瓜子生意如何?是否能养得起家里老小?”
金安见她问得蹊跷,只得据实回答:“近来年景萧条,买卖不济,幸运时,一日不过争得两百钱,再除却本金,所剩并无多,勉强糊口而已。”
莺娘闻言,犹自嘀咕道:“两百钱?家中老小岂不是得饿死?”还真是富人不知贫人苦呵。
“素素,你进去卧室在奴家的妆台下第一层抽出一箱子,里面有一个描金的匣子,将它拿过来吧。”
金安更觉莫名,两手不停地打着颤。
只有素素知道那是莺娘藏金藏银的地方,只是对莺娘的做法,她仍感一头雾水,只好任之差遣。
“喏,姑娘你要的匣子。”这次她倒是学乖了,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将匣子捧上,微欠了欠身,方回到她该站的地方,一双贼亮亮却立马来回来地瞟来瞟去,止不住冲天的好奇心。
莺娘微撑起身,慢悠悠地打开匣子,从中一抽,抽出一张一百银票,往外伸去,媚声媚气道:“这是赏你的。”
金安蓦闻此话,吓得不行,连忙摇头摆手,“小子虽是粗野之辈,却也知无功不受禄,小子并不曾替姐姐办过事,又不曾卖瓜子与姐姐,怎能收这无功之财?”
莺娘像是听了甚么稀罕话,嗬嗬掩唇一笑,倒也不勉强,将银票收回放回了匣子。
隔了半会儿,金安不见纱幔里的人说话,不安的微抬起头看去,只见一只涂抹着艳色蔻丹略显妖娆的柔荑缓掀开了纱幔,顷刻间,玉人的面容一览无遗。
虽是美人当前,金安却也不敢再看,红着脸低忙下头来。
莺娘一双水翦双眸打量着他,看他模样倒也还算端正机灵,不由地掩唇一笑,做作道:
“有趣,据说做生意的人都是一双势利眼,看你倒是忠厚老实的模样,你放心,奴家向来也不会做舍本的生意。”
没错。想让我家姑娘白给你银子,等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吧,就等着你这愣头鹅撞入陷阱呢!素素在旁白心灾乐祸地暗想。
“不知姐姐有何事要小子去做?”金安有些心动,要说钱,谁不想要,只是别让他去做甚么违法犯罪,上刀山下火海的难事便行。
莺娘闲着发闷,倚着靠枕数着匣子内的银票,媚眼含着笑意,也不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散漫道:“奴家看做这生理的,成日里不过是走街串巷的叫买叫卖,并无多大的事,却有一好处,总能听得一些小道消息,奴家这人喜热闹,平日里就喜欢听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有趣之事打发闲时时光,不过奴家这人有些挑,就只爱听感兴趣的,奴家说这些你可明白?”
金安虽老实却也不蠢,明了莺娘的意思,觉得这生意很值当,只是要投其所好,想来也不算容易吧?
就这样?如此简单?看来她家姑娘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悠闲了!
素素满脸难以掩饰失望之色,还以为又有什么好戏可看了呢!不得不说,看惯了莺娘的行径,她已然深受其害……
“据说那沈怀钰正打算购置一处外宅,却不知是何故……”
某日,素素正替着莺娘梳理头发,闻言,凤梳在她乌黑柔顺的发间一顿,随即抬眸望向镜中那张迷惑众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