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心沉默了一会,走到沈婉身边,将右手抵在佳人的后心处,入手触感极其细腻,但李玄心却没有一点过多的心思,一股股温润如春风禾雨的真元从手心过渡到沈婉的心脉之中。
这几日李玄心已经数次做过类似之事,尽管她在初时多有恼怒之意,也曾告诉过李玄心并无用处,但李玄心依旧坚持着。
待到体内真元尽去,李玄心又再度盘腿坐回,闭目开始调息。
“若是三月之后婉姑娘伤势尽复,便请婉姑娘先行离去,我不知婉姑娘与于将军是何关系,但婉姑娘已然帮我极多,实不愿再拖累姑娘。”李玄心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平静说道。
沈婉闻言,闭着的双眼微微动了动,随即又恢复如初。并未出声回答什么。
马队在到达关山之时已然傍晚,在关山脚下的一片空地扎营,整个马队被围城一个大圆,外围是载粮的马车,内一圈是载货的马车,南来北往的行商都有经验,很少吃陌生之地的食物,一般都是自己准备。
载粮的马车外侧都固定有铁木制作的巨盾,巨盾上卯入尺许长的铁蒺藜,防止野兽或者存在的敌人冲阵。
如今的大汉并不禁止百姓携带刀剑,但是像弓弩,钢盾类似的禁军武器,民间还是极力禁止的。
所以一般的镖局或者行商都会配备自制的铁木盾,再挂上铁蒺藜,即便仍然比不得禁军的百炼钢盾,防御能力也不可小觑。
李玄心走出马车,不远处的关山耸立着,一片一片的山脉如同巨龙缠绕盘旋,其上苍松傲然而立,郁郁葱葱,山风呼啸,晚霞如玉。风景自是无限好,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皆是如此,他似乎看到了关山在无声的诉说自己的孤独。
他笑着与所有照面的人打了招呼,又歉意的对蓄着络腮胡的马队当家低声说了些什么,在对方不耐烦的挥挥手之后,独自一人提刀背着包袱走出车阵。
他走的很慢,似乎要和那夕阳比试谁更眷恋这花花世界,大好河山。他一路低声笑着,摇着头,不时还发出一些羞涩的低语。若是被别人看到,便一定会诧异世间竟有如此天傻之人。
他往关山之上走去,夕阳渐渐被山阻挡,周围只留下一片昏黄,越是临近夜晚,便越是安静。他想着,安静些也好,一辈子金戈铁马,临了终归要找个安静的所在,这里就挺好,风景如画,以后也不会有人经常过来打扰。
李玄心站在半山腰一颗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苍松下,回头望去,山下的车阵看上去只有手掌般大小,车阵中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一缕炊烟袅袅,混合着已经开始逐渐降临的薄雾,当真有一种人间仙境的错觉。
他站着沉默了一会,转身抽出腰刀开始在地上挖着,一刀一刀在心里都应和着当年的号角与呼喝,每一捧泥土都是昔日的严厉不苟。
李玄心解开包袱,取出一副残破的盔甲,他将盔甲叠放整齐一一摆在黄土中,覆上黄土,垒起一座土堆。
土堆前立着一块削得极为平整的石碑,碑上写着‘于明淳之墓’,没有响亮的将军前缀,有的只是一个安歇在这里的故人。
李玄心没有流泪,他默然而立,注视着石碑,右手横于胸前狠狠地锤了三下。
他转身头也不回往山下走。
身后,青山孤独,故人孤独,愿你们此后皆不孤独。
青山有幸埋忠骨,忠骨有幸伴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