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心中有数,暗暗惊喜。
鼓楼上去另外要门票,姜灵以前看过,也没兴致再去。因为上面虽然装修得漂亮,红漆的木柱,蓝白绿金红的花纹,富丽堂皇,但是地方很小。时不时有游客上去,转一圈下来,没个清净。
当下,姜灵四下环顾,想找个清净又不偏僻的地方,坐下来好好修炼一会儿。
——是的,修炼。
这一看,姜灵发现,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大片特别浓郁的“白雾”。一条不起眼的曲折小路,可以通向那个方向。
这一段小路是石板路。比起之前的山路,还要狭窄陡峭得多,也老旧得多,旁边甚至长了些青苔,瞧上去滑溜溜的。
姜灵小心看着脚下,不敢分心。好在路不长,蜿蜒了二十来米,就到了。
姜灵走到头,一抬眼,“白雾”就在眼前,弥漫成一片。
——又是古树!
一共六棵,均是香樟——说起来,香樟长得快,寿命长,在全国各地的古树中,占了很大比例——其中一棵,上了四百年。余下的,都是两三百年的。它们身上的“白雾”与周围山上湿地松、黑松等等融溶相汇,又特别浓郁。
姜灵一棵棵摸了摸树干,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传说中的树精花妖,是真的不成?”
摸到最后一棵时,姜灵不由意外,暗暗奇了一声。
——这棵树趁着接触的机会,向姜灵连连叫苦。
抱怨它的“脚”下,踩着一个『危险的东西』。
姜灵不解,询问老樟树;结果倒好,老樟树也不懂得那东西叫什么。
不过,老樟树记得当时的情况。
于是姜灵放下手,站在它的树荫下,静下心来。
姜灵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这颗老樟树。与其它树苗一起,被短衣打扮的人,载在船上、抗在肩上,老大远地运来,围绕着原有的大樟树,种在这儿,布成一片林子。
山下大殿旁的那两棵樟树苗,也是那时候一起来的。
然后,它们就站在天地之间,日晒雨淋,迎风而长。
一开始,视野比较矮,只有两人左右高;不过四面八方,都能看到。
当时,柳公庙很小,在山顶上。
山腰山下,都属于一户富裕人家的山居。
依山而建的白墙黑瓦,雕花窗的游廊;樟树苗落足的地方,再往上一段路,就是一道蜿蜒的矮墙,把整个山居围了起来。
山居内,有两个歇脚的亭子。不是粗糙的四角亭,而是精致的八角亭。木匠们造起亭子时,全靠榫卯结构,没用一根钉子。
亭子建成后,每年里太阳最好的时候,一对年轻的夫妇常会来住上一段时日。他们携手说话,男的穿着长袍马褂,脚上的布鞋有一条脊。女的穿着短袄加裙子,缠了小脚。
两人后面,远远跟着仆人。后来,又添了个小男孩。
然后落叶萌芽,萌芽茂盛,茂盛落叶。流年逝去,视野随之渐渐变高了。年轻男人成了老头儿,小男孩长成了中年男人。
如此数代交替,原来的小男孩,垂垂老矣。他的曾孙子也从一个总角小童,长成了fēng_liú倜傥的年轻人,又蓄起了胡须、板起脸,变成了当家老爷。
山居随之愈发精美。前前后后,添加了不少屋舍。
接着的有一天晚上,新的当家老爷,带着儿子一同前来,深深埋下了四个陶罐。
两人养尊处优惯了,干起这个活儿来,笨手笨脚得要命。当爹的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陶罐,陶罐里的东西洒了一半,滚得满地。当儿子的想笑不敢笑,连忙一个个捡回来。
全都是白色的金属小饼。
这以后,又过了不知十几年。突然一天晚上,已经不再年轻的儿子,与同样人至中年的女主人,一起急急赶来。
他们没带别人,深夜摸进后园,自己亲手挖。银元埋得足有一米多深,两人只来得及挖了两罐,天就亮了;两人没再继续,逃也似地走了,临走遣散了山居的仆人。
仆人们纷纷作鸟兽散;也有个老仆人不肯走,留下看门。
之后没几天,又有一个青年仆人寻来,夜里摸进后园,循着痕迹挖了半夜,还真找出到了一罐银元。他还在继续,前面的老仆提着风灯过来查看。
青年仆人心虚,溜走了。
不过隔了几天,那青年仆人又来了。
这一回,他更加小心,没有惊动老仆人。
可惜,没挖几下,前面一串火把奔到山门前。人声沸腾,马声嘶鸣,一群穿着军装、腰上别着枪的人,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