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我啼笑皆非,惟有摇头,将梨花带雨的淳丫头给扶了起来。可此等惊天动地的重逢,引来那日在婵媛坊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客柔的贴身侍女杏儿,回眸望见自里探出的清丽小脸面色不霁,我抱歉一笑:“对不住,吵着你家小姐歇息了。”
乍见我来此探视,杏儿怔愕片刻,连连摇首,忙是将我迎进屋去:“小姐,德藼殿下来了。”
刚进里屋,便见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女子硬是撑起身来,欲要下地行礼,我疾步过去,托住她半倾的身子:“我只是来看孩子。姐姐毋须多礼。”
见我面色无异,客柔方才释怀,虚软一笑,令杏儿去将孩子抱来。少时在孤儿院,每逢人手不够,便要帮忙照看和我同般出身的弃婴,对哄孩子自问多有心得,当杏儿将孩子递到我怀里,须臾间,暖意盈胸。即使非我所出,可不知缘何,只一眼,便对这孩子欢喜得紧。给她调了个舒适的拥姿,我欣然端详小娃儿的样貌:“眼睛像她的父亲。”
出世未久的婴孩尚辩不清肖似苍秋,还是客柔。只那双灵活转悠的眼珠子像极了登徒子,我莞尔,心中柔动,俯身亲亲她柔嫩的小脸:“世子爷可有给孩子取名?”
客柔淡笑,不置可否。近旁的杏儿却是沉下脸,义愤填膺:“是咱们有求于人,没来看小姐倒也罢了。可奴婢将小小姐抱去映雪轩,姑爷连门都不让奴婢进,就叫苍礼将奴婢赶了回来。”
“什么?”
未想苍秋这般薄待自己的女儿,我紧蹙起眉。反是客柔出言宽慰:“世子近来c劳军务,是杏儿无状,不该前去烦扰。”
“哪有这样的道理?!”
顾念怀里的宝宝,我隐怒低斥,“不管怎样,这是他头一个孩子。我这就去叫他过来看女儿。”
小心翼翼,将孩子递还给杏儿,嘱客柔好生静养,原是怒气冲冲,打算揪了那个冷心肠爹爹的耳朵,来向女儿赔不是,可近映雪轩,远远望见在外值守的苍礼与苍祈面色凝重,窒了一窒,想起我们而今的处境,激愤渐然褪去,我阖眼,待是心情平静,方才徐步走向两个近从:“少爷呢?”
见我毫无征兆地现身,两人俱是一怔,即使往日看我颇不顺眼的苍礼,亦然面露欣喜:“在房里等少夫人。”
想是管事已然告之,我已回府。未有出外相迎,许是耿耿于怀年初时,我火急火燎逃去南方避风头。我苦笑进里,可踏进寝房,乍见久未谋面的丈夫,不由驻了脚步。
记得前年给他量身裁制这身过冬用的西式大衣,他皱着眉头,试穿这身不伦不类的衣裳。可现值初夏,他却裹着厚重的大衣,仿似受伤的孤狼,背影僵直,负手卓立窗前,俨然拒人于千里。我怔望良久,抿了抿唇,惟有强颜欢笑:“刚做了爹,怎得这般晦气。”
蓦得一震,他攥紧了拳,飞快回首,许是久未阖眼,神情憔悴,本沉黯如幽潭的眸子乍触静立门外的我,飞掠一抹狂喜:“夕儿?”
似是以为不过南柯一梦,他小心翼翼地轻唤。我失笑,上前抬手重弹他的额:“大热天的穿这种衣裳,就不怕中暑?”
刚要收手,却被他攥住:“是夕儿。是夕儿回来了……”
好似如释重负,深凝良久,澈眸渐柔,俯身轻吻住我,只盛夏穿着冬衣温存,实是折磨,难禁阵阵热浪,我笑着推搡,可未想我无心的推拒,引燃他久积的怒火:“你可是恨我负了你,才逃去南方?”猿臂紧扣在我腰际,死死凝住我的眸,几是恨声,“当初是你让我给她一个孩子,我依了你。可到头来,你该死的给我逃去南方,如果不是尧焱设了计害我,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没有……”
虽是不愿节外生枝,可忘了我的丈夫耿耿于怀自己的身世,根深蒂固地自卑,尤恐遭人离弃。望着微愠的苍秋,我终是噤声,直待良久,他低咒了声,猛得松手背身,方才淡道:“怎生是你的骨r,去袅晴轩看看孩子。”
知他这次气得不轻,我叹了口气,原想回袅晴轩,好生抱抱那个和我颇有眼缘的小娃儿,可刚跨过门,却感膝下一轻,苍秋颇是粗鲁的倒栽葱,将我甩上了肩,待自天旋地转回神,已然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又想逃了吗?”
睨了眼登徒子。虽恼他疑神疑鬼,可他四面楚歌之时,我却远在千里之外。苦笑了笑,抬手捧住他憔悴的面庞:“你和你哥哥都是自私自利的浑蛋。可比来比去,你哥哥似乎更混帐一些,所以最后还是回来,和你一起浑下去。”
死了很多人。伤了很多人。我们仍是藕断丝连,放不开彼此的手。这般寡鲜廉耻,确该一起下永世不得超生的阿鼻地狱。
自嘲一笑,阖上了眸,任他决然地放纵,在业火灼身般的洗礼中,偿赎数月来令他独面寂寥的亏欠。
“怕你到了南方,就被那个男人带过海去……”
几度沉浮,缱绻缠绵,诉尽彼此的思念,他方才释然沉吟:“幸好你最后还是回来了。”
我未置可否,想起那日朱雀守在崖边对我激愤怒斥,心中微涩,惟有顾左右而言它,重掐了下登徒子的手臂,故意讥笑:“都捂出了痱子,你丢不丢人?”
他微怔,然即讪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