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么?”
“绝对不可能。”
涉江把自己的裙子下摆一提,水红色的鞋子一脚踩在软轿的座位上,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右手五根涂满丹蔻的纤纤玉指在轿子的悬梁上轻轻一抓,那根精铁炼制的悬梁在她之间碎成一截一截的齑粉。
季独酌伸手捡起一卷文件,正义凌然的说:“虽然绝对不可能,但想我季独酌生来就是爱挑战极限啊。”
涉江腼腆的一笑,五指一缩,铁粉眼间消失不见,桃花扇一扇而过,红色的扇面映着一双媚眼:“那风长老就静候楼主佳音了。”
总算盼到了自家那个比女皇脾气还大的女人下了轿子,季独酌一本一本的翻文件。白纸黑字,写得都是他的一个半月来的种种罪行。越看,不禁越是脊梁发麻。
天啊。
我,我,难道写剧本的本事这么差?
怪不得会被江鄂看穿。
这一场场排的如此巧合,连说书的也不会假到这个份上……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心太软,舍不得那人受一点的伤。一点不虐的剧情怎么能让那人感同身受呢?
如果,从一开始就三天一轮暴五天一吐血,再来个欲语还休的暗恋,这样戏码看起来可能会更感人一点吧?
季独酌越想越是自责,不禁放下手中的文件。
密道里那人拉住自己的手,许自己生死与共,其实仔细想想,炸楼、演戏、服毒,都已经牺牲到这地步了,难道他季独酌肯做赔本的买卖?!
啪的一声。
季独酌合上了文件。
“混账。”
骑在马背上涂着指甲油的涉江往软轿瞥了一眼。果然不负她所望,她家那个楼主突然一把扯开轿帘,也不管众人的惊呼,直接从桥子里跳了出来,二话不说,黑着脸抢了一匹马就向江鄂离去的方向追去。
“有些人啊,不但脸皮子厚,嘴巴还死硬。”
望着逐渐消失在远方的烟尘,涉江不咸不淡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追上江鄂的时候,他正在三十里外的一间酒肆喝酒。青蓝色的酒旗随风翻滚,他黑色的衣半靠在窗边,不动声色的望着自己。
那眼神清明,似乎一切都早在了然胸中。
季独酌心头一动,竟有些苦涩的味道。他下了马,单手拎着那人送给自己的酒壶,一步一晃他面前来。
江鄂的眼睛抬都没抬,冷淡的问:“公子,我认识你么?”
“以前或许不认识,以后想必就认识了。”季独酌厚着脸皮在他面前坐下,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子上,“这位大侠啊,今日竟然见面即是有缘,不如缘上加缘,一起共一场酒缘如何?”
“公子人中龙凤,想必要与你结缘,必有些代价。”江鄂看了那只酒壶一眼。深山中,一刀一刀的剜下葫芦肉,一刀刀雕成一只壶,那时候想得竟然只有──他爱喝酒。他长叹一声,“如果认识公子代价就是要拿自己往地上摔,任人踩来踏去。不认识也罢。”
季独酌被他说的语噎,干笑着拿酒壶替他倒酒。
江鄂斜眼瞥他,手一伸,啪的打落他手中的酒壶。冷不妨酒水洒落一地,滴溜溜的葫芦在地上团团转,季独酌往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愣住了。
“你我大丈夫,这般小酒杯,实在太过脂粉气。”
江鄂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酒肆的柜台前。他本是江湖人打扮,此番又和那青衣公子之间暗潮汹涌,这架势,多半要打假。
掌柜本是个明眼人,于是早早的就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江鄂微微一笑,单手拎起瑟瑟发抖的掌柜,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掌柜眼睛一亮,不可置信的看着季独酌。江鄂点点头,自来熟的从柜台里挑了四大坛子酒,命掌柜抬自己的座位旁。
掌柜把酒放好,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季独酌一眼,心里啧着嘴,等到江鄂推了他一把,他才后知后觉的退下。
江鄂随手拎起一只半人多高的酒坛,丝毫不意外的看到季独酌的那张难得有点难看的脸。白色的扇子摇了摇,某八卦之地的头头苦着脸:“你还真是不肯给我在下属面前留点形象。”
“楼主何曾有过‘形象’二字?”江鄂温柔的在酒坛上抚了一抚,拍开红泥封,烧刀子火辣辣的酒气立刻劈面而来,光是闻便足以让人心火如煎,“风雅颂之主烽火戏诸侯,只怕早已成为一段江湖佳话了,难道这当事人还怕被人笑话?”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季独酌注意到酒店老板时不时瞥过来的好奇眼光,头一次感到所谓“坐如针毡”的感觉。说实话,他倒不是怕被自家的下属笑话,他怕的是──以某大侠性格,这样笑里藏刀的样子估计是怒到快崩溃了。
啪的一声,酒坛子被摔到桌子上。
江鄂按着坛口,目光冷冷的锁住季独酌:“是男人的,就同我干了这一坛。”
所谓烧刀子,乃是关东特产的一种烈酒,入口猛烈如刀,流上心口热辣辣如烧。好男儿生性豪爽,江湖四处游荡,苦乐悲欢也不过一场仰天长啸,最是适合这种烈酒。
他二人都是酒中豪客,此刻也不用杯子,一人一只坛子,直接捧了往嘴里倒。
眼见一向风雅自诩的风雅颂之主竟然如此不顾形象,喝得酒顺着两颊流了下来,掌柜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要是被顶顶顶的顶头上司聂大人知道自己看见楼主如此放浪形骸的摸样……说不得,他只觉得自己这脖子上的脑袋瓜呆的有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