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嗯了一声,黄金绵又接道:“我躲在村口的山神庙,天黑了也不想回去,听得他到处乱找,我躲在供桌下面就是不出声,他漫山遍野的整整找了一夜,还差点让狼叼走了,我却在那供桌下睡了一夜,直到天亮他才找着我,他把我背回家里,答应我明天一定让我吃糕。”
方进石道:“只怕这个有些难。”
黄金绵道:“不是有些难,是非常非常难,当时大灾之后,能找到一些树叶来吃都是极不容易的,我哥哥要拉磨,没的力气是不行的,那主人家便也给些高粱面来,只是份量太少,那主人家园子里有些树木,看院子的老伯看我哥哥可怜,便偷着给些树叶,和着一天也能吃两餐,可是想糕,却真的比登天还要难。
记得那天晚上我哥哥收工很晚,我等着他回家来,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来,对我说:‘妹妹,你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我打开一看,竟然了一小包糯米粉,我真的好开心,尽管这包糯米粉只有不很大的一捧。
尽管有些晚了,我和哥哥还是用这一捧糯米粉做桂花糕,其实那里能找的到桂花蜜,哥哥找了一大把茅草根,那只带着一丝丝的甜味道,就这样凑合着做了一小块茅草糕,我哥哥怎么都不肯吃一点点,只是让我吃,我们正在推让着,屋门忽然给撞开了,原来是哥哥干活的主人带着奴仆冲了进来,原来他家里丢了两坛子盐巴,怀疑是内盗,便挨着给他做活的苦力和佣人家里来搜,却只巧看到了我和哥哥在推让这茅草糕,便怀疑是我哥哥偷了他们家的盐巴,像我们这样的家里,怎么能吃的上糯米粉?所以怀疑是我哥哥偷了盐巴换了钱,买来的。”…,
方进石不由的道:“两坛子盐巴值几个钱,这东家也太小气了,如此大张旗鼓的。”
黄金绵却道:“当时大荒年,盐也是飞涨,两坛子盐巴要两三贯,他们把我哥哥抓走了,我在后面哭着喊着,却给那些恶仆人一脚踢飞,我赶到那主人家,却不能进去,在外面等了好久好久,他们终于把我哥哥送了出来,却砍了我哥哥右手大拇指和食指。
后来我才知道,我哥哥根本就没偷他们家东西,他只是看到那石磨磨眼里总是会落下一捧米面来,可是每次都给掌磨的大叔扫的干干净净,那天我哥哥求了那大叔半天,让他别扫了那磨面的石磨眼,这大叔心软,便没去扫,我哥哥偷偷扫了带回家来,却真是走了霉运,正好碰上那偷盐巴的事,我哥哥若是说了是扫的那石磨眼的面,也许事情不会这么糟糕,可是他若是说了,那主人很可能解雇了掌磨的大叔,他没了活计,家里也是没了活路,可是我哥哥不说,这糯米粉就无法解释,到了最后我哥哥都没说,那主人便要斩了我哥哥的右手,也亏别人求情,才斩了他的两根手指,可是这两根手指是最为重要的,右手几乎就是废了。”
方进石叹道:“这主人也太狠了些。”黄金绵接着道:“我哥哥本想等我再大一些,去吃军粮的,这下去不成了,他之前也有人给说过一门亲事,那女方看他成了这样,也让人退了亲,若不是我要吃那桂花糕,我哥哥怎会落到如此下场,我永远永远都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为了那块桂花糕,我哥哥真是赔上了一辈子。”她这个话说完,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悲伤之情。
方进石安慰她道:“其实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你也不必过于介怀,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
黄金绵面带悲伤的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是一个套着一个,起因全是在我。”
她迟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哥哥手残废了,伤的那段日子,我哥哥有个以前认识的朋友在县衙里做衙役,帮了我们不少忙,伤好后还介绍我哥哥去县上给人家酒楼里倒泔水,洗茅厕,赚些家用,这才慢慢的生活的好了一些,过了两年,他的右手练的灵活的多了,那个时候,我们县上来了一个独行大盗,名叫雪里飞,给县衙里的官差逼的进了南面大山的山洞里不出来了。
那里的山洞曲曲折折,雪里飞本事又高,官差进洞中给打死打伤了好几个,他就是不出来,据传那里是他的巢,藏了不少粮食,几月不出来也饿不死,又有人说那山洞里有好几个别的出口,县府的大官们急了,出了悬赏,谁若是擒了这雪里飞,便赏钱五十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