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碎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里有更衣室。”江入画伸手指了指自己换衣服的地方。
“入画堂弟。”顾碎忽然开口,声音文质彬彬,但音色有些冷,“现在是晚饭时间。”
“啊?”江入画眨了眨眼睛。
“我的意思是,这个时间你应该在食堂。”顾碎转过头看他,淡得仿佛没有颜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嘴角迷人的凹陷看得对方屏住了呼吸,“请善对自己的身体,入画堂弟。”
江入画没反应过来,就点了点头。
顾碎温文尔雅地笑了,他取下身上披着的毛巾随手披在江入画肩膀上,接着转身离开了游泳馆。
青年抓住了毛巾,鬼使神差地用它擦了擦脸,凡是擦过的地方,都莫名地一阵发烫。
这以后江入画就开始忍不住关注他的堂哥,发现对方虽然和他报了一样的社团,却总是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只是坐在那里,看电影一般打量他们每一个人。
他坐在远处的样子也非常好看,一头黑发梳得过分齐整,灰眼睛像银色的湖面,五官刀刻般地精致。
“江入画——到你了!”教练大声喊他,“来跑步!五十米!”
“来了!”江入画大声地喊着,试图甩掉自己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酥麻感。他上跑道的速度飞快,没等吹哨就撒开腿跑了起来,最后当然换来了教练的一顿臭骂。
而害他被臭骂的人也消失了——顾碎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青年抹了一把身上的汗,没来由地沮丧。
忽然有人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谁啊?”江入画没好气地转过头,发现是妹妹江辰洁。
“哥,帮我个忙。”江辰洁眨了眨眼睛,“你和那个顾碎很熟是不是?”
“你找他有什么事?”青年忽然心里一紧,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江辰洁犹豫了一会儿,塞了个东西在他手上,“你下次碰到他的时候帮我把这个给他。”
江入画低头一看,是封情书。
他觉得心里猛地一紧,面上不置可否:“看起来堂哥入了你的法眼?”
江辰洁“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江入画笑道:“成,我帮你给他。”
江辰洁走后他拿着信封,盯着看了好久,闻到了上面淡淡的清香。
妹妹还挺会讨人喜欢的,他心道。就是这味道真讨人厌。
青年看了看四周,烦躁地拿那信封擦了一把汗,直到那香味闻不到了他才心满意足地走向高三的教学楼去找顾碎。
顾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刚伸手想要敲窗户,就对上了那双灰色的眼睛。
“给你这个。”沾了汗水后皱巴巴的信封被递出去,江入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出了汗,弄脏了,抱歉。”
顾碎苍白修长的手指落在皱巴巴的信封上:“你写的吗?”他轻着声音问。
青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到了喉咙口,他忍不住假作镇定地笑问:“……是的话你怎么办?”话音未落,他又觉得这话说出来臊人,立刻补充说道,“这是我妹妹给你的。”
顾碎垂下眼看着手中精致的信封,灰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他拿起信封,在封口出轻轻地落下一吻。
江入画看傻了眼。
“很香。”对方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谢谢你,入画堂弟。”
青年耳根立刻烧得通红:“这话你和我妹妹说去吧。”说完就转身跑了。
一边跑他心里一边失落地想,大概校草要被人收入囊中了。
然而这段看似要成的姻缘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发展,江辰洁一度脾气很差,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
江入画莫名松了一口气。
高一的一年转眼就过去了,休学典礼后江入画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后可能见不到顾碎了。
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他又一次走到那窗边:“顾碎!你以后要去哪个城市?”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希冀。
顾碎用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轻声道:“我要去法国。”
江入画僵了僵,他张开了嘴,愣是没说出话。
“不过不会太久。”顾碎温和地笑着,“等我回来,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很欢迎。”
江入画僵着脖子点了点头,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
当天晚上脸色难看的江文川就带他去参加顾碎的毕业酒会,他记得那时候顾碎穿着繁复华丽的白色礼服,看着奇怪,但没有产生丝毫违和感。
江入画全程看着他,脑子里晕乎乎的,直到开始跳舞的时候看到顾碎伸手,动作绅士地搂过一个身材窈窕的女郎。
那条包裹在礼服里的手臂揽住了对方的腰身,带着她在乐声中翩翩起舞。
青年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耳边有闷雷在炸响,他看着那条手臂,忽然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他多希望它揽着的是自己!
想着想着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女伴的低呼提醒了他,他发现自己不经意间跳了几个女步。
“我喝多了。”青年讪讪地笑了笑,退出了舞池。
他忽然想到今晚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舞池正中央那个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嫉妒忽然消失,接踵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希望。
——希望这场舞可以持续到永远。
十年后。
江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