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衡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好的人,年少因为自己穷困潦倒而对自己伸出援手,如今也应该是见自己生病还为生计忙碌而产生同情心——顾即越发因为自己利用了林景衡的好心而自我厌弃起来。
顾即说完一番肺腑之言,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反倒心情更加沉重,他不知道时隔多年再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有什么用,但是如果他不说,他一辈子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车子平稳的开着,外头悄然无声的飘起了细雪,车内一片寂静,林景衡的沉默令顾即恐慌起来,他压抑着呼吸,他想林景衡现在一定对他厌恶至极,不敢去看林景衡的神情,怕在林景衡的目光里见到对他的讽刺。
许久,顾即坐得身子都要僵了,可林景衡还是悄无声息的,他越发无措起来,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这时候,车子驶向路边一个停车路口,然后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顾即心如鼓鸣,十指都泛了白。
他听见林景衡有点儿苦涩的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这十年过得很好?”
顾即错愕的抬起头,出乎意料的看着林景衡似疲惫至极的把脑袋靠在座椅上,眼睛闭着,嘴角是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心一抽,因为林景衡所表现出来的落寞感而手足无措。
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两个曾经是最亲密的人,而如今即使只是隔了一米的距离,却仿佛是有一条鸿沟挡在他们面前,远得抓不住。
林景衡偏了下头,对着顾即睁开了眼睛,眼里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清,看得身处暖气的顾即冷得颤了一下。
林景衡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顾即表达给他的却是无尽的疏离和陌生,甚至明确又再一次给两个人划清了界限,难道顾即就真的这么不愿意再见到他?
他还以为,顾即就算离开了,也会像他一样度过一段漫长而痛苦的岁月。
林景衡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个自作多情的人,还长达十年之久,可悲又可怜。
满腔的话骤然在这一刻失去了说出口的欲-望,林景衡不愿意再从顾即口中听见那些伤人刺骨的话,准备再次启动车子,声音不复刚才的苦涩自嘲,“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顾即紧张起来,他住的地方林景衡是不会想要去的,可是他拒绝的太毫不犹豫,清晰的看见林景衡抓在方向盘的动作一紧,更加自责,“太麻烦你了,我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可以自己搭车回去。”
他用蹩脚的理由试图打消林景衡的念头,而这一次林景衡如他所愿了,顿了几秒就将副驾驶作的锁打开,顾即一愣,不再逗留,近乎逃一般从车子上下去。
他对林景衡道声谢,关好车门不到两秒,林景衡就启动了车子,顾即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见林景衡的车子扬长而去,原本应该是轻松下来的心反而一阵怅然若失。
雪下得很小,但天气还是冷的,顾即吸吸鼻子,往与林景衡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很少打车,但今日实在太累,也就狠狠心叫了车,果真比平时要快些到家。
回家前,先去隔壁街的店打包了两份米粉,路过楼下阿婆家,天色昏暗,见一个落寞的背影坐在门里边,阿婆眼睛已经眯了一大半,脑袋一顿一顿的,坐着就像要睡着了。
顾即知道,阿婆又在等他的儿子。
芸芸众生便是如此,有人在追寻中度过,也有人在等待中彷徨。
顾即抿下嘴,走上了两层楼,见外边飘雪有加重的趋势,到底还是重新下楼去,绕到阿婆家门口。
阿婆还迷迷糊糊的,怕惊扰了她老人家,顾即放缓声音,连连唤了几声,阿婆才辗转醒来。
顾即露出个笑容,鼻头因为被寒风侵袭而红彤彤的,笑起来很是温柔,“阿婆,天气冷,你回屋里等吧。”
阿婆孩子气极了,嘟囔着,“我不,我怕儿子来了看不到我。”
顾即心里想,若是要来早该来了,怎么会放任一个行动难以自理的老人在这破旧的地方,但要打破一个一直抱有憧憬的老人家的念想实在残忍,顾即只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来了敲门你再开就好了,阿婆,我跟你进去吧。”
阿婆犹犹豫豫的,像是在思考顾即的建议。
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细细在身后响起,“你是?”
顾即没来得及听清,阿婆却噔的一下站起来,原先还和顾即讲话呢,一下子就把顾即忽略了,绕过顾即,顾即只得顺着她的步伐转过身,身后是一个微微驼背的男人,他抿下嘴,是阿婆的儿子。
顾即见男人来了,也就没有他的事情了,阿婆一心只有儿子,再容不得他半分,但临走前,他还是对着男人多嘴了一句,“最近天气冷,别让阿婆等久了。”
男人哎哎的应着,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顾即无奈至极但又束手无策,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理清,哪里来得精力还去担心别人呢?
这个坏毛病得改。
阿婆小隔间的门被关上,也把顾即隔绝开,他不再逗留,提着米粉上楼,今日他的心情低落至极,到了屋内听见男人暴躁的声音更加心烦意乱。
因为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米粉有些凉了,男人边吃边骂骂咧咧,“这什么破东西,大冬天的,给老子吃凉的?”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