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精致的瓷碗里散发出丝丝热气和香气。黎浅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他只是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奢望,长这么大,除了残羹冷饭,他从没尝过其它食物的滋味。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杨恋还没有回来。却有一只野猫不知从何处蹿上靠椅,碰倒了瓷碗。粥静静地流淌到青石地板上,猫儿早没了影踪。
黎浅的心中产生了一股冲动,粥已经洒了,杨少爷肯定不会再吃。地上的那些粥浪费了多可惜?他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走到廊子下面,蹲在靠椅旁边,用手指蘸了一些地上的粥。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还没有凉透,甜甜的细滑,不仅仅是大米的味道,真得很好吃。黎浅左右看看,还没有人,便想用手再多弄些地上的粥吃。
quot;你在干什么?quot;是杨恋的声音。
黎浅吓得一哆嗦,慌忙跪倒在地上。
quot;你这个大胆的奴才,居然敢偷我师弟的粥喝?quot;萧怀怒斥。
黎浅颤抖着却不辩解。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不管是谁的错,挨罚的总是他。解释,哭泣、求饶都是没用的,沉默的等待定罪是他唯一可以做的。顺从,有的时候可以换来相对较轻的惩罚。
杨恋的语气缓和:quot;师兄,你看粥碗是倒着的,或许是猫儿碰的。他若是存心偷吃为何只是捡地上的粥?quot;
quot;刚才咱们谁都不在这里,说不定他做贼心虚弄翻了碗。quot;萧怀道,quot;师弟,亏得你好心还特意跑去厨房给他盛一碗粥。他这种人也配!quot;
quot;师兄,你听他解释一下,咱们不能错怪好人。我看他挺可怜的,一天到晚干活儿,或许是真饿了。quot;
黎浅的心中升起一种暖意,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关心他,对他好,为他说话。在那一刻,他把杨恋的名字深深印在心里。他怯怯地抬起头,想鼓起勇气,解释,让杨恋知道实情。但是萧怀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打在黎浅的脸上。
quot;不过是个下贱的仆人。师父说咱们可以随便惩罚他。别跟他废话了。quot;
鲜血从那淡如水色的唇角溢出,黎浅的眼神暗淡下来。他低下头,脸颊火辣辣的痛,可是他什么也不想说了。萧怀的这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他只是这里最低贱的仆人而已。
quot;偷吃,咱们抽他十鞭子再让他跪一晚上石地如何?quot;萧怀讲得轻松。
黎浅人小力薄,可管家按施复德的吩咐,从来都是分给他最苦最累的工作。他经常会因完不成而受责罚。挨鞭子是小,如果跪到明天早上,那几盆衣服谁洗?管家检查的时候,少不了一顿狠打,要是再让施复德知道了,就不仅仅是挨鞭子能了事的了。
quot;师兄,这样不好吧。quot;
quot;那咱们等师父回来,看他怎样处置。quot;萧怀笑嘻嘻地看着杨恋,其实他承认自己有点妒忌,一向淡漠的师弟居然会关心一个微不足道的下贱仆人。他现在要摆出大师兄的架子,趁机出口气:quot;我是师兄,你应该听我的。如果你不听,我就把你今晚偷懒没练功的事告诉师父。quot;
杨恋并不怕萧怀,他怕的是严厉的师父。再说萧怀拿着把柄,他无可奈何。
跪石地不算什么,膝上的淤青从没有消退过,早就习惯了;鞭打也不过疼上几天,不去想就忘了,但是黎浅无法忽略心中的酸楚。施复德说黎浅的父亲作尽了坏事,出卖了朋友,害了上万人的性命。所以黎浅活着就是要为他父亲赎罪。他生下来就是有罪的,命中注定要受尽折磨。但是他没有选择死的权利,他还有重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他死了,他的亲人会继续受苦;他活着,母亲和弟弟至少还可以在不知名的乡下享受贫困却安宁的生活。
跪了一晚上,早上又被管家狠狠打了一顿。黎浅终于昏倒在地上失去知觉。施复德这几日恰好不在,管家就让人把黎浅拖进柴房,随便处理了一下伤口,暂不过问。
痛楚和高烧反复折磨着黎浅,最难以忍受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从骨髓深处传来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迅速笼罩全身。冷,像是三九天赤身躺在冰上,彻骨的寒冻结血肉;痛,像是伤口被人一遍遍撕裂,淋了水撒了盐。他知道是旧病发作了。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每隔十几天这病就会发作一次,开始时他难受得哭喊,满地打滚,换来得只是拳脚和鞭打。后来他学会默默地忍着,施复德说他得的是绝症,最多活二十岁,无药可救。
但是黎浅不想死,虽然活着很痛苦。
要坚持活下去,至少活到能望见幸福之时。
二
过去是,现在也是。要坚持活下去,昏迷中,黎浅仍然不忘这个信念。
被盐水泼醒,尚未有力气睁开眼,黎浅就觉出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慢慢靠近。
施复德,一个在黎浅生命中烙下深深恐惧的男人。
他其实是斯文俊秀的中年男子,若是穿了长衫拿了书卷和蔼的就像私塾里的先生。但是此时此刻他穿了黑衣,手里拿着长鞭。黑衣是上好的江南织锦,裁减手工均属一流,长鞭是鞣制过的牛皮与细细的金属丝编成的,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着诡异的色泽。
quot;黎浅,我来;施复德的语气很慈祥,quot;怀儿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何必硬撑着自己吃苦?quot;
黎浅勉强睁开眼,施复德的身后是萧怀,脸上是蔑视嘲讽的笑容。黎浅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