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可别走,留我一个人多无聊。」
「道格拉断先生,」黑头发的年轻人站起身,一双黑眼睛带着点愠怒地盯着对方,「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如果是因为公爵先生的事情,我觉得您最好直接去找他谈。」
「好好,年轻人,你最近干得真不错,他又重新相信你了。」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说,「不过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句,公爵先生是个很敏感的人。老威廉先生和巴普先生跟在他身边很多年,该怎么做他们都知道。不过他们不喜欢你,也不会愿意告诫你。」
「我只想待在公爵先生身边,他对我很好。」
「希望一切如你所愿,法兰西斯科。」道格拉斯先生耸耸肩。
「我不指望您能够明白我,您跟我不同。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即使公爵先生某天不喜欢我了,那他也不会属于您。」
「这点我早就觉悟了。那我们就别谈这个了,我可爱的教会男孩,我们谈论些轻松的话题吧,音乐怎么样?我知道你喜欢这个。」
「随便您。」
「上次我们聊到萧邦,对,我喜欢萧邦,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他本人的演奏了。早知道他那么急着去见上帝,我就该多出入几次他的音乐会的。你喜欢什么?等一下,你先别说,让我猜一下?门德尔松?你的眼睛告诉我猜中了!是的,门德尔松的曲子是多么幸福多么美!」
「您说对了,道格拉斯先生。」
「我现在真想听你弹琴,噢,虽然这时夫人正在小客厅里为她的孩子和前任丈夫演奏李斯特,不过我们可以去琴房,那里有架更好的。嗯,你一定要弹春之歌,那是多么明媚的曲子!」
「我没什么心情,先生您就放过找吧。」
「那他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呢,你要是不介意我的拙劣琴技,我们倒是可以合奏一曲。」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来拉小提琴,我配合你弹钢琴。我还从没欣赏过你的小提琴呢,你真的很有天分,钢琴不是你的本行就都已经弹得超凡脱俗了,小提琴一定更是绝妙。」
「您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道格拉斯先生。」
「对了,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小提琴了。是那个罗马乐师瓜达尼尼在上个世纪的作品对不对?红漆小提琴,那真是一把绝妙的名贵乐器,想必声音也是极美妙的。」
「我求您别提那个!」
「法兰西斯科,那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
「不,您别提了!」
这个黑头发的年轻人脸色刷地煞白,突然不可遏制地大叫起来。
「噢,我只是好奇,法兰西斯科,这是个坏习惯……至少对你来说是,我只是想请教下……」
「不不不!」
年轻人双手撑在球桌上,他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来克制自己的颤抖,好让自己不至于软弱地倒下去。
但是这时,弹子房的门突然开了,公爵先生推门进来,他显然很惊诧。
「法兰……,噢,道格拉斯先生,你们在打球吗?」
「公爵先生!」法兰西斯科发现救星到了,他转身扑到了德沃特公爵怀里,眼泪涌了来,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噢,公爵先生!」
「公爵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只是在和您的秘书聊聊天而已,法兰西斯科,那……」
「不!我求您,求求您!看在上帝的份上,您别提了!」法兰西斯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在上帝的吩上,道格拉斯先生,您可怜可怜我吧。」
德沃特公爵挽住法兰西斯科的肩,扶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看来你们俩聊得很不愉快,道格拉斯先生。」
「我不这么认为,公爵先生,让我把话问完,我只是好奇而已。」
法兰西斯科伏在公爵肩上,轻声抽泣着:「……不,我不想听。」
这显然激发了公爵体内原本就多余的骑士精神,他将这位不断哭泣着的尤物抱在怀里。
「好了,雅各,你不要再问了!」
「公爵先生!您必须让我把话问完。」
「但是我觉得你不问,也许对法兰西斯科来说会好受一点。」
「您得给我一点时间,几分钟就好,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他。」
「我拒绝,他是我的私人秘书。」
这让道格拉斯先生感到不快,他微微皱起眉。
「这就是您应有的态度吗?我对您很失望,公爵先生!」
「您这样说我也很失望,你总把我当成你的学生一样对待,总想教训我、指挥我,」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德沃特公爵毫不留情地针锋相对,「但我不是你的学生,校长先生。」
道格拉斯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灰色的眸子,望向着德沃特公爵,公爵的蓝眼睛也回望着他。这间足有一百坪的弹子房霎时静得可怕,像顷刻间回到了康沃尔乡下的空旷荒原上,只剩下法兰西斯科的轻声哭泣在缓缓回荡。
最后道格拉斯先生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