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我和我周围的同学已有了“好不好看”的意识,哪颗缝扣子的线要是和别的扣子不一样、哪件t恤上破了个小洞,那都是断断不肯穿出门的,而这时的秦臻穿的衣服倒像是我们小时候穿的那样——家长嫌孩子调皮,索性只给穿些旧的衣服,反正换了也很快就会弄脏,以至于那些衣服看起来常是灰蒙蒙的。
看我玩游戏,秦臻也玩了飞仙,出于装备便宜好凑合、后期任务活动好“就业”的考量,申请了个女号,玩了个药师。他一如既往地心灵且手巧,学得很快,尤其是法系远程职业,一点就通。
那时我和风伤已经配合打了两年的pk年赛——风伤的操作水平非同一般,在游戏中小有名气,他又很有前瞻意识,是最早将自己定位为“职业玩家”的一批人,打定了主意要借游戏的东风赚大钱。第二年拿了冠军之后,他一直策划着下一年由我们两人作为队伍核心和主要输出,收费带其他人拿年赛冠军。
此前我们的队友基本固定,大家拿了两次冠军各自有所膨胀。风伤觉得他才是队伍灵魂,在商谈中出言欠妥,扬言只要他一出手哪怕带三个假肢也能赢;而队里的战士、术士和药师也分别感觉自己才是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劈山开道的业界师祖,对自己的位置来年居然改成了收费模式纷纷表示不能理解、真是遇见傻逼了,只有我——我那时因为年纪太小,又没什么野心,从来没想过我的早点、糖水钱投进网吧还能看见回头钱,听他们争吵的过程听得一愣一愣,自然是谁吹的牛大跟着谁走——在没有招到出价合适的年赛老板的那段时间里,我每次上线都能听到风伤汇报拉客工作,安抚稳定我的情绪,以免我被前队友游说走,那他就真的独木难支了。
风伤给我画着饼,饼里的我们想吃多少饼就有多少饼,尽管我并不爱吃饼,但是听他说说还是很有趣味的,仿佛哪一天我考不上大学,至少也能跟着他吃一辈子饼。
秦臻的上网时间远多于我,操作和角色装备一点点赶上了大多数玩家的水平,经常和我们玩在一起,我去上课的时候风伤偶尔会对他进行加强操练。有一天,风伤宣布,他对我们的年赛计划作出了一点与时俱进的小小改动。
我很欢喜,因为不断地自我修正才能进步,我们一定是离吃到饼更近了。我鼓鼓掌安静地听他娓娓道来:在卧虎藏龙的pk赛中没有一个靠谱的药师真是太可怕了,万一我们招到的老板真的宛如假肢,那我们俩最多只能收费带得动两个,队里必须还得有一个续航保证在场,这个职位,肥水不流外人田。
尽管当时风伤开的天价还没有招到年赛老板,可是在他到处宣传的过程中硬是给自己的代打业务吹出了名号,所以找他打月赛的人还是不少的,每周只花两小时,收入就达到了一般城市的平均工资水平。
我曾担忧秦臻拿着“分家”的钱只出不入,早晚有一天会花光,现在风伤愿意把秦臻也画到饼里,我举双手双脚赞成,甚至我的那份都给他也可以——我把秦臻当兄弟,看他流落在外我恨不得把他接到我家去住,可是没有经济独立就不能有意识独立,我在家里说话显然不算数,而且当一个母亲在见过上门要账的那些人凶神恶煞之后,她对儿子产生的保护意识强烈到无法理智对待事情本身,现在终于有一笔我自己说了算的钱,我迫不及待地想支援他。
我转头看了一眼秦臻的屏幕,他的那个女药师号竟然改了新名字:雨打痴心人。
风过伤心处,雨打痴心人……这两个名字看起来是如此的……
我:“……”
秦臻冲我眨了一下眼——他长大了,模样有些变化,但那神情,和他小时候玩玻璃珠出千时示意我别出声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能怎么办?
彼时“飞仙”刚刚进入圈钱阶段,手法还比较婉约,高等级野外pk地图和修罗战场等收费地图逐一推出,有效激发了玩家的攀比心理,一点点打开众人的钱包。数不清的人为求狭路相逢不低人一等而不惜一掷千金,一掷千金和一掷千金的狭路相逢后又激发了双方投入更多金钱再决高下。借着风伤的名气,秦臻可以很容易招揽到一些日常任务的小生意,且报酬丰厚。那些活儿风伤不屑接单,但是秦臻一旦接了,风伤随手就能保送他打上第一,权当是帮他赚零花钱。
我估算了一下,按这个势头下去,秦臻每月稳定的收入很快就能超过我妈,偶尔再有点外快,日子能过得非常不错,还能攒些积蓄,名利双收,不用再住在网吧的沙发,一切都很好。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在游戏里结婚的那天,风伤似乎仍然不知道秦臻和他的女药师号没有任何性别关联……
“小华金?华小金啊,”大个儿闭着眼喊我的名字,慵懒的声音从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