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头发没晾干时还不太明显,这在光下一看,他的发间居然掺了许多银丝……这发色绝不是漂染新潮的“奶奶灰”能染出的效果。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名贵却没养好的植物,以至于到了花期不但未开花,反而呈现凋零之势。
秦臻下了狠劲儿,那道划痕凹陷成了立体的弯曲一长条,足有20多厘米。
闵扬:“你知道补这一道漆要花多少钱吗?”
秦臻头也没回地笑了笑,手指拂过那道划痕——他的食指手指第一节 反向弯曲得厉害,大概是又缺钙、又长期使用鼠标的缘故。
“如果你有这么一辆车,你会不上全险么?”他非但没有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反倒用指甲试了试能不能把创面再拓大一些,结果自然徒劳无功,“别说这么一道了,就算车全撞废了,也有保险公司处理。”
闵扬努力保持平静——他倒不是心疼车,就是那种药师在身边却没人加血、气得他想不知道咬谁好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他一字一顿地问:“那、你、刮、它,干嘛呢?”
秦臻从口袋里又掏出了火机和烟盒——他太瘦了,要不是自己掏出来,闵扬压根没看出他口袋放了这么多东西。
“在这儿等车主,交个朋友。”塑料火机垂垂老矣,秦臻耐心而缓慢地打了一次又一次火,用光了压力管能触及的最后一点儿燃料,终于点着烟吸了一口,“人家见我不小心刮完还没跑,应该不好意思找我索赔了吧。”
不小心刮的?
很好!闵扬愈发觉得自己此行师出有名!
闵扬:“你不怕人家来了打你?”
“怕啊。”秦臻像是刚想起这个问题一般,困扰地自语道,“等会儿要是来个特别壮的,那我就跑吧?这附近没有摄像头,谁也不知道是我刮的啊。”
闵扬用手指了指车窗上的一角:“外面没有车里有,从你出楼门开始就被拍了,全球自动网络备份,你现在砸了也没用。”
“嗯?”秦臻非常正式地打量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了一丝警惕和犹疑,“你怎么知道的?”
闵扬装起路人来:“这上面有个孔,还不一看就知道了?”
秦臻只瞥了一眼摄像头,随后把烟拿到一边,退后两步看着他没说话。
闵扬从他刮车门开始就没来得及佯装鼻音了,这会儿索性也没装:“看我干什么?”
“你的声音我听着好熟,”秦臻无暇欣赏跑车的英姿,抱臂胸前,支起一只胳膊,夹着烟捏了捏鼻梁骨,“好像在哪听过,有点想不起来了。”
闵扬冷笑一声:“是么?想不起来了?”
秦臻闭了闭眼,小步往后退着,连退了几步顿住身形,语气嫌恶地问了一句:“你他妈不会是远名扬吧。”
“少在我面前说脏话!”闵扬摘下帽子往旁边一扔,“交个朋友?嗯?”
“靠!”秦臻把烟头朝他身上一摔,转头就往楼里跑。
逃跑还有往死胡同里跑的?他是觉得他家那个掉锈的防盗门结实?还是那道空心的木门管用?
闵扬摇摇头,感觉自己真是看到了近些年来最好笑的笑话,还没追到二楼就一把将人拦腰钳住,双脚提起离地,顺着他逃跑的方向朝楼上走去。
秦臻的那点挣扎无异于螳臂当车:“你放手!我把钱还你!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闵扬一手捂住他的嘴,恐吓道:“报吧,看警察是管诈骗的,还是管上门要债的?”
秦臻被他横提在腰间,挣扎的力道一下就小了:“你先放手放手,我都说了还你了。”
挣扎的人劲儿小,闵扬用的力道自然也小了,感觉像是腰上缠了个会说话的腰带,这体验实在是新鲜。
秦臻嘟囔:“真倒霉,我怎么知道你也这么穷?看你游戏里吊得飞起,结果是个送快递的。”
“……”闵扬气得咬牙,提着人加快了脚步,从秦臻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他原想将人狠狠往沙发里或是往床上一摔,起到震慑效果,结果提着人转了两个房间连把凳子都没找到,最后只在放电脑那屋里看到了张没他膝盖高的折叠床,宽不过半米多点,一不小心就会扔过头。
闵扬只得放了手:“你就睡这儿?”
“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手头没钱了。”秦臻窝火地整了整衣服,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语气说道,“你放心,我人就在这,我也不跑,你要是能等,就等我赚了钱还你,你要是不能等,这屋里你看好什么随便拿,除了电脑——你也知道,你要是把电脑拿走,我更没法还钱了。”
除了床、一张瘸腿的桌子、一台电脑和一个带腰垫的木凳之外,房里就只剩下一只透明的塑料箱,里面放了些旧衣服。
闵扬看了他两眼,感觉他虽瘦,却并非瘾君子,而且他整天游戏在线,根本也没空醉生梦死:“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