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助机械式地辅助审神者处理完了公文,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所有狐之助都被设定了对审神者违规行为自动上报的程序,因此在看到宗珏把鹤丸领回来的瞬间消息就已经报上去让它连阻拦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本来以为这次是死定了,没想到上面批下来的处理居然只是让它观察情况,没有半点要做出处罚的意思。
妈妈,它似乎跟着一个不得了的审神者。
对于狐之助的心思宗珏没什么兴趣猜测,处理完公文之后让狐之助逐一上交,然后奖励性地喂给它两块油豆腐——刚才路过厨房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的。
狐之助的脑容量本来就不算大,嚼了两口油豆腐就完全放开了不去再去想宗珏的身份问题,高高兴兴地扑上去独占一整盘油豆腐,高兴地尾巴晃个不停。
有点蠢。
宗珏想,拍了一小段狐之助吃油豆腐的视频发给了远在地狱的鬼灯。
他觉得这个小家伙在某些地方还挺像鬼灯这段时间颇为喜欢的那只小白狗的,鬼灯看了应该会喜欢的吧。
待会还得去趟药郎那边,他盘算着。
但是却也没有那么着急,他不是特别急,药郎比他还要不着急。
“虫”的时间与人的时间并不相同,哪怕确实与死亡已近在咫尺,最后的路程也仍旧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能走完。
药郎正坐在回廊边看着院子里大片大片的绣球花,簇拥在一起的花朵是那种介于蓝色与紫色之间的美丽色彩。
“下雨的话……会更好看吧。”他喃喃道,绣球花的蓝紫色天生便带了几分阴郁的意味,比起艳阳高照的晴天,还是阴雨绵绵的日子与之更为相配。
那时候雨丝似乎都会被洇上一层蓝紫色,染得天地朦胧一片。
“被子和衣服还在外面晾着,下雨的话可就糟糕了。”宗珏在他身边坐下。
“事情处理完了?”药郎问道。
宗珏摇摇头:“还得耽搁些日子收尾。”
在时之政府年年严查的情况下黑市还能发展起来,背后肯定是少不了某些内部人员的支持,宗珏这次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挑了整个黑市,断人财路哪怕是师出有名也难免会被记恨上,他现在不比以前孑然一身还得顾忌着本丸里的几个,当然得留下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药郎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比以前变了很多。”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宗珏笑。
“没有以前那么会得罪人了,也不算什么坏事。”药郎说道,他还记得当年刚认识的时候身边这人有多肆意妄为不管不顾,身上的棱角不加任何遮掩的尖锐刺人,就像拴不住的狂风暴雨所到之处万物摧折,眉眼锋利唇角一勾尽是傲慢与讥嘲,难得能窥见一二好脸色。
理所当然的,结仇不少。
“年少轻狂就别提了,丢人丢人。”宗珏说道,“这么多年我总是要有些长进的。”
他的腿眼睛因为光线而稍稍眯起几分,眼尾上挑些许的弧度便显了出来,半长的头发也并非完全纯黑,发尾的颜色要比发顶深一点,不过不是特别大的差别,那么一丝棕黑到黑的过渡,也就只有像现在这样阳光晴好的日子里才能看出来。
“要梳毛吗?”药郎忽然问道,眼睛盯着宗珏在明亮光线下映衬下颇为柔软的头发看。
宗珏愣了一下,笑道:“我又不是天狐,毛没长到要打结的地步。”
也许一开始药郎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被宗珏拒绝了之后那么一点兴趣就变得越来越让人心痒难耐,药郎甚至已经拿出了一把小梳子。
“我都说了……”宗珏一看药郎微微泛起金色的眼睛,就知道对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野干的毛可不怎么舒服,别抱太大期待的好。”
药郎面不改色地拍拍自己的大腿,“你可以靠在这里。”
宗珏叹了口气,躺下调整了个姿势靠在药郎膝上,药郎先是轻轻梳理了两下他的头发,而后缓缓往下,宗珏已然化作狐狸模样,粗大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地面。
很早以前就曾经提到过,宗珏是野干,也就是所谓生于黄泉的狐狸,同一般人印象之中狐狸纤细妩媚的印象不同,大部分野干都生得强悍野性,尤其像宗珏这种年代久远的种类,面目凶悍爪牙锋利,甚至于有时候会被评论说是完全不像是狐狸的样子。
如果用和狐狸同为犬科的狗来类比的话,天国的狐狸就像是阿富汗猎犬,有着长而柔软光泽细腻的皮毛,需要仔细打理,颜色大多是金色或者白色,修长轻灵姿态飘逸,无论是静是动都极具观赏价值;而野干则更加像是德牧或者杜宾,比起观赏更注重实用性,一眼看过去区别极其明显,任谁都不会认错。
药郎慢慢梳过宗珏的皮毛,野干的皮毛粗硬且颇有韧性,根根分明半点打结的可能性都没有,根部是红棕色,然而越是往上颜色就越深,到了末梢就已经完全变成了纯黑色,密密地在身上披覆一层,乍一眼看上去毛色杂乱,可能还有那么点扎手。
他把手埋进皮毛里,触感没有看起来那么硬,摸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皮毛之下是紧实有力的肌肉,完全可以从流畅的线条想象出奔跑跳跃时矫健的身姿,可惜宗珏并没有什么动一动的意愿,只是把脑袋搁在药郎膝盖上,耐心忍耐着梳齿穿过毛发从皮肤上划过的微妙触感。
也不是说有多么难受,但是就是让他浑身都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