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梦境中醒来,刚巧立湖拿来预备给青冥宗的礼单,便直接拿起来看了,想了想,又添上一株七叶明芝。
当初他给了谢子寻一颗果实,谢子寻最后也没拿,现在还在他的储物阁里好好地躺着。
一晃就是两年过去了,他很期待见到他,那个单相思着叔父却被自己截了胡的谢子寻。
“可别再拿笔戳我了。”他心里想着,愉快地哼起小调。
清阳和华阳再怎么不合,也不能在祭天祭地祭祖师的典礼上打起来,两脉首座当先,后面跟着各自阵营大小门脉的首领,次第踏过一地红绸。
青冥宗的开山祖师在魔劫中殒身,化为中洲之下最坚实的砥柱,是千万年来无数修士口中的传说和榜样,祭灵大典中最重要的一环正是祭这位大勇大仁大义的英雄。
因宗主之位虚悬已久,主祭的是青冥宗执法堂长老,修为将臻逍遥境,辈分更是高得数不清,谢子寻并非首座,因此不入祭,只能做坛前侍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修真界也只有青冥宗能摆出这种规格的祭典。
萧翎坐在观礼席上,看着下面恭恭敬敬的谢子寻,不免有些晃神。两年其实并不长,尤其是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然而他看谢子寻,像是经年未见了,竟觉得陌生。
他想到此处,又觉得好笑,他与谢子寻原本并不熟悉,现在哪里能谈什么陌生呢。
谢子寻离他一直是千里之遥,从前往后,莫不如是。
修真之人容颜不改,宏大乐声中致祭的没有一人不俊美,没有一人少仪度,他却紧紧地盯着谢子寻,那人一身正装,安静地站在坛下,如同后土掌中一枝白梅,亘古无双。
他这一晃神,便没听到林夏在身后唤他,被狠狠地戳了一下脊骨,浑身一抽,怒道:“林三儿!你做什么!”
林夏正是林氏嫡支三子,两年前还与萧翎争过玄机阁那不具名的珍宝,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后来出了意外,被游历中的萧翎救下,两人才勉强凑到一块。
“三儿个屁!三儿也是你能叫的!你那俩大眼珠子瞪着什么呢,跟离魂了似的!”林夏揪了他一下,满口俗俚,也不知是哪儿野回来的口音:“怎的,瞧上哪个美娇娘了,哥哥给你牵线搭桥啊?”
萧翎一把挥开他:“就你?谁给谁牵线搭桥呢?行了,别捣乱,你哥看着呢!”
看着他们的不仅是林氏未来的家主,还有笑而不语的玄机阁主,一幅银扇遮半面,掩去微弯的唇角,眼里的光便显得不怀好意起来。
祭典持续了一天,傍晚时分终于告一段落,参礼观礼的人都疲惫无聊,于是当夜青冥宗明灯高悬,酒宴绵延,远远便可听见丝竹鼓磬与觥筹交错之声。
怎么说都是修真界难得的盛会,牛蛇鬼神争相起舞,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次座也有次座的好处,不愿出面时便能避开,把担子都扔给首座担着就好。
谢子寻避在凌空飞举的水阁中,长灯夜明,水面波光荡漾,夜风暗来,可闻不远处宴饮之声,正是闹中取静之地。他倚着栏杆,凝神远望,恰恰望见萧翎执杯与人对饮。
萧翎这次孤身前来,萧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个母不详的美郎君就是即将继任的家主了,一时间示好者、试探者、调笑者结伴而来,萧翎也是第一次对上这种阵仗,言谈往来尚能勉强撑持,饮酒却饮得头昏脑涨。
忽然一道鲜明地视线落在他身上,如此混乱的场景中,他仍然忍不住望了回去,却见远处的水阁中谢子寻闲倚栏杆,神情看不分明,也不知是不是在看他。
他这一异常已经引得许多人望了过去,谢子寻一下就暴露了,四周已有小辈唧唧喳喳,说那位就是微云子,怎么离得这么远。
萧翎觉得自己是醉了,飘飘然不能自制,灵力一提,已轻身跃起,踏过湖面,将嘈杂都抛在身后,扑向水阁去了。
远处不知有多少人望过来,谢子寻退入阁中,萧翎也跟了进去。
“子寻,好久不见。”
谢子寻看了看他,又看向窗角半弯暗月,大约把能说的话打散重组整理了许多遍,最后挑出一句:“三年之期未满。”
这就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句话了。
萧翎脸黑得像要滴墨。
第十一章 迷局
有很多时候,萧翎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的,并不去想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出于什么样的欲`望,他最初对谢子寻没有半分温柔可言,此后两年,却每每为他心迁神移,而无论他无礼或是殷勤,谢子寻始终不假辞色。
这两年里萧翎经过的事已经不少了,渐渐觉得当年的自己太幼稚莽撞,平白去招惹一个动不得的大人物,非关大愿又不为权财,只为了自己的一点执拗,与谢子寻结下梁子,如此荒唐的行径,令他自己也难以直视。
但追逐仿佛成了惯性,谢子寻的身影浅浅印在他少年时光里,似乎并不重要,却是难以割舍。
如今他几乎已经忘却当初可笑的念头,玩弄别人的感情其实没有任何乐趣,尤其当你越来越意识到这样的行径只会带来恶果时,便会自然而然地明白,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那令他流连的是什么,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答案就像积年尘封的宝盒,令人向往,却不敢轻易打开。
也许是因为那一分自己也不确定的真心吧,它也是害怕疼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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