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屋子,那棵玉兰,淡出记忆的光景里,毛躁粗鲁的女孩身边总跟着一个活泼好动的身影,那个人笑起来的时候,漆亮灵动的眼眸能剪碎秋日暖和的阳光,流华四溢。
过去的风景总是美好的,藏在心里会禁不住一遍遍地怀念,无论嬉笑还是哀伤,走过来了便走不回去,许多大的小的遗憾,像泼洒在墨蓝苍穹里的星子,数不清,也弥补不了。
她们,曾经那般快乐,连忧伤也显得明媚,怎么只一个恍神便已物是人非,彼此背过身去,渐离渐远……?
易翼也会感伤,素净的脸上掠过淡淡惆怅,本来清明的眸子逐渐变得黯然。
“念高中的时候我搬出去住,不在大宅子里。你知道我老爸是做什么的,我很反感,很厌恶,却无可奈何,唯有以那样的方式违逆反抗。”
说得那么委屈,却在父亲死后紧占着那个位置不放,如果真的讨厌,为什么不一走了之?我重重地【哼】了一声,唾弃,鄙视。
“反感和厌恶,是因为经历了那件事?”原远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疑问。她说过,她已经看透了易翼这个人,已经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已经可以将她的心思和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易翼的瞳孔蓦然缩小,茶色的眸子折射出冷色的光泽,仿佛什么地方被刺痛了,眉心不自觉地微微拧紧。
“是啊,本来对黑社会这个词没什么概念,直到有人血淋淋地死在面前……还有那些像炸雷一样的枪声,总是在梦中响着,就算捂着耳朵,那声音也能贯穿耳膜,震得我头痛欲裂。”
不知道那些枪声现在有没有在易翼耳边响起,她的脸色变得比以往要苍白,神情却依旧平静淡漠。
“刚开始我不知道那件事和老爸有关,只是意识到那就是犯罪,明目张胆的行凶,毁坏与破灭,想起来都胆战心寒。”易翼侧过头来,注视着原远被风吹起的头发在阳光下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易翼温柔地抚弄着那些柔软的发丝,语气平稳温和,“我遇到过一只,只能看见白茫茫一团影子,却可以听到她说话,没日没夜地跟着,讨债一样。”
原远柔柔地“嗳?”了一声,似乎有点惊奇。
“我有个朋友能够看得见她,那只鬼的样子,和你长得一样。”易翼的手顺着原远的发丝一路下滑,指尖轻柔地描画着藏在额发下的两道细长的眉,那眯起来的弯弯的眼,沿着耳朵的轮廓落到尖细的下巴上,然后轻轻挑起,低下头深深凝望。
净戈讶异地看我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算不上是艳鬼。”她淡淡地道,似乎略带遗憾。
我和她一样无法看见自己,需要借助对方的存在才能临摹出自身的五官轮廓,外形身材。我们之间隔着澄清明净的湖水,各自在水一方,她是伊人,我是倒影。
易翼无声地笑笑,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挡了黑眸内涌动的情绪。
“也许人活着的时候才最好看,你一定比她好看。”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难受,我知道自己已经算不上人,但也请别这么嚣张地旁若无人。
净戈看我一眼,缓缓地扬起唇角,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后来,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你了?”原远轻描淡写地问。
易翼点点头,收回自己的手,怔怔地盯着掌心出神。
“她真的是来讨债的,老爸策划的那场抢劫案将她卷进了里面。我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暖,我忘记带钱坐公车,遇到她时便问她借,她很听话地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放到我手上,手指碰到我的掌心,出奇的冷,我还在想,这个人可能以为我勒索她,怕我怕得厉害。”
【她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哪里像借钱?简直就像我欠她钱!不是勒索是什么!】我气愤难平,不满她在原远面前歪曲事实。
【我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画面呢。】净戈扯出一抹玩味的笑。
“我拿了钱就离开,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巨大的响声,转过身去看时,她已经满脸是血的倒下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我,面目狰狞。”
【她才面目狰狞!我看见她被我吓得五官都扭曲了,那样子真恐怖啊!】
净戈的笑意加深了些,安抚似的道:【嗯,那就是大家都被对方吓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那只鬼是她,直觉如此。虽然第一次接触那种东西,但我没有很害怕,那只胆小鬼不像会害人,傻乎乎的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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