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英听不大懂他的意思,只觉得这百晓生虽唠叨了些,待他却也没什么恶意,遂连声应之辞别去了市坊之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这温星神君此番入世乃是历劫,掩了一身修为化为ròu_tǐ凡胎,入了仙惠城一户富贵人家温家,仙宿入凡尘自然不同,温家大公子出生那日,天上万丈霞光,一束直达温府,灵气乍现,取名温良,字子安。周岁抓阄时,更是捉住文房四宝不放手,众人皆呼,此子日后定当一跃入龙门,温家祖坟上冒了青烟。
只不过,这天上的天命上仙心思着实九曲十八弯,一只妙笔将这人间百态爱恨情仇写得崎岖曲折,嗔痴怨念酸甜苦辣咸尽致淋漓。
这温家的大公子长到十七岁时,一场高烧之后灵智丧失,都道是世事难料,昨日红欢今日灵哀,朝夕之间,譬如隔世。
殿英本欲于府外顾他一生周全,却不曾料,劫数到底是难逃,遂充作小厮入了温府,贴身照顾温子安。
温家家大业大,根基厚实,嫡子继承家业本是祖上规矩,只是温良一朝如同痴傻之人,温夫人早逝,各房之间开始虎视眈眈,觊觎富贵荣华。往日的兄友弟恭只剩兄友,闲杂人等也尽数欺上了门。都道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权势钱财里晃了眼,哪里论几分人情
且说殿英成了温良的小厮后,恩人在前,更是悉心照料,未尝疏忽懈怠,明里暗里不知遭了那等黑心人多少刁难,却也不敢暗自动用法术,只得生生忍受了去。三九寒冬池里愣是挨了一宿,木板打的三个月下不得床,如此种种不胜数,更甚之 ,风雨雷电交加,以身替温子安受了一道雷劫,将将只剩下半条命来。不过,殿英不曾后悔,若说以前只是为报恩的话,现在他会承认,那也只是些骗人的混话而已,从温星神君救下他的时候,那一眼就已经注定此后经年,纵使万劫不复也莫不敢忘。
所幸的是,那温子安虽神智不清,如同孩童,可也知晓的好坏,知晓冷暖,殿英护他守他,于这等势利温府以一颗真心使万千冰寒化去,守住一方清明洁净,却是真真的存在。二人相处也甚是和谐,彼此相依,纵风雨飘摇又有何惧
温子安弱冠之年,温家家主便将他的亲事提上日程,娶得乃是自幼定亲的白家四小姐白璟梅,秀外慧中,温柔娴静,习得一手簪花小楷,更重要的是对温子安早已托寄一番真心,即使温家大公子早已痴傻仍一门心思愿嫁,此等女子,也算得上少有的好女子。
谁知这温子安虽已痴傻,却生生与家主闹着不愿娶亲,自己只要殿英一人。温老爷生怕节外生枝,唤了殿英过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殿英虽是只桐花凤妖,低首沉思后终究还是答应劝服少爷成亲,并承诺之后自己就会离开。
再说温家家主请了个道士过府查看良辰吉日,以作冲喜,望能侥幸恢复嫡子神智。那道士一身黄袍,手持一把青铜剑,倒是有几分本事,一眼便看出这府中妖气隐隐出现。原来那日遭受雷劫后,自身恢复使了些法术,到今日还残留不散,不曾想却教这倒是有了察觉。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温子安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袭红袍穿的俊郎无双,换了生人,任谁也不会想到这般俊郎的公子是个神智不清明的傻子。而后,新人齐齐走入厅堂。殿英看到这里,心里百味陈杂,转身离去,不想出了府竟不知去往何处,此时,一老道赫然跳出,须臾间便要收了他去,殿英何时见过这等阵仗,思索片刻猜出这老道怕就是百晓生口中的牛鼻子老道专收妖除魔的,心底一沉,闪了闪身子,将将逃过攻击。那老道一路苦追不肯罢手,符咒火光乍现,直冲向殿英的心口,疼痛一时之间蔓延开来,心肝脾肺肾如遭火烤,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而此刻的温府中,早已经是乱作一团了,温子安忽然之间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还未夫妻对拜的礼只能暂时停止,仙惠□□医具束手无策,只称药石罔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那白家小姐已进了温家大门,也不顾男女大防,汤药熬喂,莫不事必躬亲,不愿假以人手。
殿英知自己此时恐只有灰飞烟灭的可能了,遂闭上眼睛,不再做挣扎,眼前渐渐浮现温子安的样子,三百年前温星神君的样子,二人渐渐重合,化做一体。殿英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不知道多年以后温子安还会不会记得以前有一个小厮唤做殿英,不知道历劫后的温星神君还记不记得曾经救过一只桐花凤
千钧一发之际,想起百晓生的言语,遂喊了声穿兄。那老穿山甲妖果真现身,一阵烟雾过后,百晓生携了桐花凤已回到了素拢山间。
quot;你这小妖,怎生将自己弄得这般落魄只是可惜,这一世,那星宿神君的劫怕是过不了了,恐怕难以归位。quot;
quot;什么?quot;殿英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满眼忧虑焦慌,俨然牵动伤口,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quot;当真是作死啊,还不快点躺下!quot;百晓生赶紧上前小心翼翼扶着他。
quot;我要去见他一面,求求你了。quot;殿英抓着百晓生的袖子百般恳求。
老穿山甲妖精自以为天下之事无事不晓,却也参破不了一个情字,无奈只得带着殿英趁夜回了温府。
殿英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温子安,心中恨不得自己以身代受,上前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