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打扰我们的话,请先回。”
火乌正言道,似乎是对那个人说的。
水月刚想开口问火乌那个人是谁。
然而,先说话的,却是那个人。
“原来如此,真是惊人的才能啊。”
公子吃了一惊。这种调侃般的语气,清晰的吐字,低沉而爽朗的声线,正是过耳不忘的那把声音。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像文吏那么走路,也不用记录的原因。
“小君!”
火乌责备道。
琰之太子--对,就是今天的客人,叫炀太牙的人--深深感叹道。
“这些东西你只听一次就都记住了吗?真是令人人惊叹啊。”
火乌非常过意不去。
“真是过意不去。想必让公子很不快吧?”
“……不。”
虽然他的确感觉到陌生人进来了,亦不知道那是谁,但是那种感受并非令人不快的,恰恰相反,还不可思议地可以归在喜欢的范围里。炀太牙身上散发着一种像阳光般的热量和味道,而这正是一直如日影般的自己最向往的东西。
“火乌,你太操劳了吧?”
忽然间,太牙莫名其妙地说道。
“啊?”
“太操劳了,偶尔也是要休息一下嘛……今天你就先去休息好了。”
“小君何出此言?殿下对臣办事到底有何不满--”
“我有话要跟湘国公子说,你先出去一下。”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太子的催促就是最后通牒,曹火乌只得不情不愿地收拾纸笔,站了起来。
“那么在下先告辞了。公子,明天在下还会在老时间来。”
“是。辛苦了。”
“告退了,小君!”
“你辛苦了哦。”
火乌恨恨地向太牙招呼了一声,太牙也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句。
水月不禁面露微笑。这君臣二人是真的打心底彼此信赖吧?并不因身份悬殊而有所顾忌,彼此之间牵绊甚深。一国太子跟臣子用这种语气说话,在湘国是绝对看不到的情形。这究竟是因为国家年轻,还是因为这两个人是特别的呢?
从听到的轻微动作声中,他知道太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公子--”
“……是。”
“你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被当面问到关于眼睛的事,细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水月考虑良久才回答。
“……记得在生下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还是看得见的。但在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发起了高烧,烧退之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父王冷落你,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吗?”
“应该是吧?母后隐瞒我双目失明的事,迫不及待地怂恿父王早立太子。但结果事情败露了,自那之后我就被禁闭在那里。”
“那之后,你的母后呢?”
“因为太过绝望而服毒弃世了。”
“服毒?”
太子的声调因为吃惊而提高了。
“为何会到这个地步--”
“因在湘国,一旦遭王贬斥,则等同遭世人遗弃。若是士卿大夫等仕子,则等同仕途岌然,若然是后妃,则等同永不想见。贵国没有这样的事吗?”
“……没有。话说回来,她又为何非寻死不可呢?”
“因为我的母后想要独占王的宠爱,以及王后这国母之位。但是她却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可能因此而心生绝望,乃至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吧?”
公子想起了母后那略带疯狂的执着。母后是认为只要能够将他正式立为太子就好了吧?所以才决定隐瞒他看不见的消息。结果在立太子的仪式上事情败露。由此而引起的大混乱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现在想来,母亲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真是沉重的话题啊。”
听完了他的话,太牙自言自语般地道。
“这么说起来,公子对你父王死于非命也没有什么动摇啊。”
水月摇着头。
“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我是父王的孩子,但是实际上见父王的次数却屈指可数--那个人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是湘王的认识更深一些吧?”
“你说实际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琰之太子似乎很难置信的样子。
“殿下可能不会明白。小人的眼睛不是看不见吗?所以即使有人站在面前,也不能确认他是不是父亲。”
水月微微笑道。
“在湘国,王的周围总是围绕着许多人。王要离开王座走动的时候,必定带着大批的侍从。即使去看妃子或者王子,也不会减少……对了,像太子这样只带着心腹悄悄进来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他也没有那个必要。”
不禁感到有点心痛,水月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只记得有过一次,是在失去视力之后,湘王来离宫探视,确认第一王子的眼睛是否确实看不见了,然后没有说出一句生父应有的话来,就这样回去了。不管乳母如何泪流满面地恳求,父王仍旧非常冷淡,像对什么脏东西一样,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那是看自己亲儿的眼神吗?这句话不断地在自己耳边回响。还好自己看不见,眼睛看不见这一点,说不定也是一种好处呢。
从母后被贬冷宫到薨逝,大概只隔了三个月左右。
从那之后也失去了被父王正式召见的机会,成人时应有的冠礼被遗忘了,连名字也没有给自己起,就这么被扔在了北边的离宫里。宫廷上下一定也都没有人提起自己了吧?想谈论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