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用的右手之所以比左手粗壮许多,也是在运动健将时代留下的纪念。
楠之濑曾是个大有可为的硬式网球选手。
然而,现在的他手上不再拿着网球拍,反而握着皱巴巴的烟盒。感到惋惜的人,应该不只濑尾一个。
盯着楠之濑的手腕和袅袅升空的白烟,濑尾拉开咖啡欧蕾的拉环,借着冰凉的饮料滋润干涸的喉咙。液体通过食道直达胃部,身体内侧的热度徐徐降温。
喝得喉结上下移动的濑尾感觉到楠之濑的视线。他任凭手上的烟燃烧,目不转睛地凝视濑尾的脸。
今天的楠之濑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濑尾还来不及问他到底怎么了,楠之濑抢先开口。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适合穿西装。”
隔着薄薄的白色烟幕,他扬起了嘴角。
“高中的西装制服也是,这样的衣服穿在你的身上,总让人觉得是跟别人借来的。”
“要你管啊!谁叫我长了一张像女人的娃娃脸,肩膀又下垂,不管穿什么都很滑稽。就算你不说,我也有自知之明。”
原以为他要宣布什么大事而正襟危坐的濑尾,一听到楠之濑的批评气得反唇相讥,把脸撇向一边。
都二十三岁了,还三天两头被人误认成高中生的元凶就是这张娃娃脸,濑尾为此深感自卑。小时候甚至被人弄错性别有些人也会借此欺负他。
他永远忘不了刚转学的时候,曾被同学欺负到哭出来的伤口。可是,要不是这张脸的关系,要不是转学第一天发生那件事,或许他就不会跟楠之濑以及另一个重要的儿时玩伴成为好朋友了。
虽然他也清楚这一点,但交往了十几年的儿时玩伴一旦触及这部分,还是无可避地勾起了他的厌恶感。
“火气别这么大嘛,我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对过去丝毫不以为意的楠之濑口气一派轻松,给了濑尾一个成熟男子的微笑。
打从小学六年级他的体格就比别人来得高壮,给人一种望尘莫及的压迫感。冷静的气和沉稳的笑容,令人难以想像他跟自己同年。不只外表,两人之间的精神年龄恐怕也相去个十万八千里吧!
三年前,楠之濑的父亲因为一场意外过世了。
身为长男的他为了照顾年纪尚幼的弟弟和体弱多病的母亲,只好中断大学课业,更毅然放弃自己灌注青春的网球,一肩扛下父亲留下的家业。
除了本人以外,每个人都为他深惋惜。
就算休学了,也没必要连网球都放弃。如果在大型比赛中写下辉煌战果,登上国际舞台,靠网球养家活口绝对绰绰有作。大家都相信楠之濑有这个实力。
然而,监督与教练苦口婆心的劝说,依旧动摇不了楠之濑的决心。
“运动选手的生涯短暂,再优秀的选手迟早都得面临退出体坛的命运。我身为一名选手的巅峰在高中三年级时就已经结束了,就算大学毕了业,顶多是当个体育老师培育下一辈,等到瓜熟蒂落,终究要回头来继承家业。所以,我只是直接跳过中间的过程,这对我自己的人生规划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第二天,楠之濑便理所当然地穿上围裙站在超商的收银台。过去,只要没有练习他也会到店里帮忙,可是天天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休假的工作毕竟比想像中辛苦许多,无法融入工作的他状况频传。
虽说他有过人的体力,终究不堪心力交瘁而日渐憔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孤军奋斗的濑尾忧心如焚,深怕他哪一天就这么倒了下去。
可是,楠之濑即不怨天尤人也不气馁,经过了三年多的努力,如今的他对超商店长的工作已经驾轻就熟了。
打从楠之濑还没出生前,酒铺已经是这条街上的老字号,有半数以上的客人都是以前的老主顾。虽说因此免去了从头招揽顾客的麻烦,相对地,小时候的种种糗事也无可避免地口耳相传。
“想不到阿宇长大以后会变得这么懂事呢!”
“这句话就姑且当作是在褒奖我罗!”
倒不是他少年时代曾有过什么恶行劣迹,只不过体格魁梧的楠之濑不论做什么事都特别引人注目,因此商店街一带的欧巴桑们才会或多或少都记得楠之濑小时候的事。
看到楠之濑带着苦笑应付这些对自己的过去了若指掌的太太们的调侃,濑尾这才放心地抹去一直以来的不安。
“对了,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该不会只是你拿来休息的借口吧?可别告诉我,你的目的只是取笑我穿西装的模样哦?”
把喝完的空罐扔进垃圾桶里,决定既往不究的濑尾向楠之濑质疑。
“……嗯。”
楠之濑把长长的烟灰弹在烟灰缸里,用两指捏住变短的香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是他自己说有事要谈,却不太愿意去碰触这个话题的样子。
“宇一?”
望着楠之濑反常的态度,濑尾迟疑地叫了一声他名字。彼此认识没多久,他就开始亲昵地称呼他“宇一”了。那是因为当时他身边早已有个人这么叫他。
“充宏,你最近有没有见过阿保?”
“……咦?”
听楠之濑提到另一个儿时玩伴名字,濑尾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令他的心脏不规则地鼓动起来。掌心冒汗、心虚不已的濑尾,尽可能挤出自然的表情回答楠之濑。
“这、这阵子我每天被工作搞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