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印春水以为自己被安上污名,是因为他们与官府有勾结。
恐怕他们想错了。
这哪里是和官府有勾结,便是府尹大人本人,也没有下令自己的私兵清理现场的权利。
加上翎王墓雁过拔毛的惨状。
“是官盗。”安子仪忽然开口。
我朝明令禁止盗墓之举,对官盗更是大力打击。虽不至死,但已属于私自集资,像盗空翎王墓这么大的事,主谋必将满门抄斩,余党也将以谋逆大罪处置。
印春水下意识朝小孩儿腰间宝剑看去。那一日回魂之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差点忘记他还从钱府带出过这样一件物什。如今细细想来,那日钱府上下装潢华丽,恐怕便是因为在翎王墓内捞了不少的好处。年初不请道士现在请,则是怕外人进府看出什么来,或是为了散散在翎王墓里所粘的晦气。也是因此,他随口编出的一句谎话,才不巧戳中了钱老爷的心事,让他干脆将宝剑相赠。
后来钱府满门被灭,印春水印道长也被牵连。
想到这里,印春水只觉得背后汗毛直立。
“子仪,你说……钱府被灭门,莫非是因为送了我这把宝剑?”
“不排除这种可能。”
“只是送件东西便……他们随后也必定是要销赃的,总不能为了掩盖行迹,要把所有的买家也全都杀了?”印春水的声音有些颤抖。
“未必是因为钱老爷送剑给你,那把宝剑可能有什么问题。若是能够证明他是从翎王墓出土,以你为人证,钱府定然少不了盘问,顺藤摸瓜便能查出那幕后主使了。”
若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又如何会落到钱老爷手上?
印春水还未及想通,安子仪已经来到小孩儿面前,道:“借剑一看。”
小孩儿沉默了片刻,这才不情不愿的解下剑鞘,递给安子仪。
安子仪拔剑出鞘,上下看了看,似乎发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插了回去。
“怎样,可有什么发现?”印春水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
“是什么?”
“这剑太烂了。”
……
见小孩儿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印春水连忙打圆场道:“毕竟在墓里放了那么多年,有点变化也算正常嘛!”
“就是因为这把剑这么烂,百年之后还能光洁如新,才让人更觉奇怪。”
“……”您老少说两句成不,没见另外那位爷脸已经快黑成锅底了吗?
“上面没有翎王的章纹,就是随处可见的一把烂剑,无论是谁看了都联系不到翎王。要想象翎王用这把剑开拓疆域,也是很难的一件事。”安子仪将宝剑递回给小孩儿,开口道:“这件赃物能落到钱老爷手中,也是因为它太烂了罢。在我看来,连随葬墓室之中放这样一件随葬品,都不够格。”
小孩儿抓过剑鞘,面色有些不善。
如果为了这样一把剑都能闹到灭门的地步,只能说明,连对方也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把剑。
印春水忽然想起他在主墓室看到的那空荡荡的架子,一左一右,一瓶骨灰,一座剑架。莫非这剑便是放在那里的原物,可被人取下之后,由于太过普通而被人忽视。钱老爷又是不懂剑的俗人,以为是随便哪个墓室中的随葬,可能是贪图那多出的一分利,也可能仅仅是觉得好看,所以便将它带走了。
但那剑架在主墓室放的那么明显,又有谁能忽略呢?
待对方发现宝剑失踪后,便找来了钱老爷府。而在这里,也没能找到这把剑。对方一气之下便灭了钱府满门,又找到他的头上来,想趁印春水未曾发觉之前将那把宝剑回收。
若是他没把剑带走,他们顺利找到宝剑,这几十口人是不是便不必死了呢?
若是他们找到宝剑,便也不会一直追到道观来,害得连师父都被陷入大狱之内,过着与恭桶同处一室的屈辱生活,甚至随时性命不保。
印春水突然觉得从胃里泛出一阵阵的恶心,装作还在翻找的模样,才没被小孩儿跟安子仪看出来。
“你……还好吧?”
印春水一愣,转过头来,看到夏沥正担心的看着他。
“没事儿没事儿,受了点风,稍微有些头晕罢了。”
夏沥定定的看着他,神色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但这些应该……不是你的错。”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我曾见过这样的表情,好几次。”夏沥笑的干巴巴的,但依旧说道:“那时候我很希望,有什么人对那个人说,这不是你的错。”
但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放心吧,我没事儿。”印春水调整了下表情,朝夏沥咧嘴笑了笑,又说道:“倒是你,莫不是又回忆起什么了?”
“不知道……一直都是朦朦胧胧的,记不清楚,可似乎又什么都不曾忘记。”
“别灰心,待我想办法恢复了你的魂魄之力,说不定会有所好转。”印春水拍拍夏沥的肩头,安慰道。
有夏沥这样一打岔,印春水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叫了声安子仪,说道:“看来这里也再找不出什么了,不如我们就此打道回府,呆久了恐怕要被人发现。你先回安府,我与夏沥和阿风自有去处,有消息了便用传讯符通知我。”
“还有我师父那边……还要求你多多照顾。”
“没问题。”
阿风,再去帮我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