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春水觉得越来越头疼。
话本儿里头常写,当少年被千夫所指性命交关之际,总有高人突然现身相助,或是传授他一身上好功法使其成为绝世高手,然后三日之内学有所成,将那恶人统统斩杀殆尽,一个不留。可他印春水毕竟不是话本儿里的主角,身边就只有只失忆的、不靠谱的厉鬼,和没怎么失忆、却也不靠谱的厉鬼。
印道长在克扣他的零用钱时,常对他说,求人不如求自己。
如今看来,师父果真是有几分大智慧的,在那时便遇见了印春水此时的窘境。
不如把那蔡辉捉来好了。
此人性情傲慢霸道,容易轻敌,法宝厉害,道行一般,只要设下计谋便很容易抓住。至于他的消息,从安子仪口中便能轻易问来,此时他还在搜捕自己的下落,趁他落单之时下手再好不过。
若能把他抓来,说不定能问出对方还有多少人,甚至能以他交换印道长的自由也不一定。
想的挺美,动起手来运气却未必能那么好,要好好计划才是。
为此,印春水足足花了一天时间,用小孩儿帮他找来的上等朱砂写满了足足三大袋子的符箓。有好用的,也有效果不好的。过久了穷日子第一次这样豪迈,让印春水感觉非常不错。
先不说能不能都用上,拿出去装一装吓吓人也是极好的啊。
在这期间,夏沥不知跑去了哪里,早先还会在一边帮印春水研磨朱砂,后来就不见踪影了。至于小孩儿则一直坐在屋顶之上,关注着街上的动静。
并非是印春水拜托他去放风的。
或许是活着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做多了,自然而然已经成了习惯。
天色渐渐从明媚的晴朗转暗,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屋里却还没有动静。印风顺手揭下了屋顶的瓦片,超下面看去。只见印春水趴在桌上,手上还握着毛笔,可已经睡的连口水都出来了。
不过一个没脑子的蠢货,努力到这份上,的确是难为他了。
这样的印春水,要比邬修筠好上太多。
远远望着大街上叫卖糖葫芦的小贩,不知为何,几百年前的那个梦境在印风眼前又逐渐变清晰了起来。
与邬修筠第一次见面时,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那是他莫名被人安上侮辱良家女子的污名,又被五花大绑扔进了监狱,受尽煎熬。后来又受了重伤,发起烧来,对一切感到麻木、意识模糊之时,邬家小公子便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唉,看你身上这些伤。这张脸这么俊俏,也舍得把你打成这样。”
来者托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着他的面孔。
“来来来,你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我给你做主好不好?”
这人说话简直和阉人一样阴阳怪气。
“你受了这么多苦,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就要死了。你若是死了,我大哥反而轻松了,所以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当然。
“若是想获得自由,那你就必须听我的。”
印风这才使起仅剩的气力,努力抬起了头。面前美的男女莫辨的少年嘴角扬起狐狸一样狡黠的笑容,身上一袭华服照亮了破败不堪的监牢,明艳夺目。他从袖中取出雪白的手帕,在印风的脸上擦了擦,然后手指伸向他的胸口,将手帕放入他的怀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指尖划过了印风胸口露出的皮肤,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暧昧。
“我就知道,一颗被扔到角落里却还不忘练习剑术的棋子,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是什么人?”
“你竟然不认识我,我还以为自己很有名呢。”少年摇了摇头,一脸失望。
“我叫邬修筠,修身的修,竹筠的筠,你可要记住我的名字。毕竟,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啊,特别特别想。”
然后邬修筠就将他带离了那座炼狱,给邬亭玦留下的说法是印风已经病死。而他究竟做了什么,印风直到最后也没能知道。
待他养好了身上的伤,小狐狸也终于在他面前亮出了自己尖利的犬齿。
“虽然我把你救了出来,可要万一被我大哥发现就不好了。”邬修筠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印风,一本正经的说道:“以后你戴着这个跟在我身边,除了我之外不许随便对别人说话,听到没有?”
锦盒之中,是一张冰冷的铁面具。
“这面具可是玄铁打造,除非是用我手中的钥匙,谁也打不开的。”邬修筠还是没绷住表情,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满面灿烂道:“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啊?”
钥匙掌握在邬修筠手中,他日印风若是想离开,必须事事顺邬修筠的心、争得他的同意。
或是杀了邬修筠,拿到钥匙。
虽然印风并不认为邬修筠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
见印风乖乖戴上了面具,邬修筠便笑得更开心了,满意的上下打量着他,说道:“这样多好,你这张好看的脸就被遮住了,除我之外谁也看不到。不过你放心吧,就算遮住了一大半,你还是很好看的。”
论好看,谁能比得过你。
“哦,还有名字,在旁人面前我得给你换一个。”邬修筠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想了想,说道:“以后你就□□水吧,听说春天融化的雪水要比冬日的雪还要冰冷,而为我办事,无情无义的人最好了,这名字正适合你。”
便是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