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喊得那么认真,那么歇斯底里,仿佛这一声喊出来,他就真的是杜云初了。
但他不是。
真正的杜云初和杜云冉是孪生兄弟,三岁那年就死了。他是哥舒羽,是哥舒浩留下的遗腹子哥舒羽,所有人都知道,养父杜老将军、舅舅李百陌、师父高鸿、云冉云溪安争刘伯……都知道,只单单瞒着他自己。瞒了那么久,那么久……要不是今日由外人道出真相来,自己是不是要被瞒到死?是不是要被瞒到死!
云初跪坐在地,拼命按着心口,大口喘息。好疼,从来没有那么疼过,心脏像是被一片一片剥落下来,“啪啦”,“啪啦”,“啪啦”,清晰可闻。他丢掉了哥舒浩留给他的红衣、长发、飞扇、用左手的习惯。他却丢不掉那狼一样的眼睛,那左脸颊上的酒窝,以及那可怕的绝症。他从小便被按着哥舒浩的模样定了型,连性格都那么相似,二十余年了,他哪里还找得回他自己?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哥舒浩的影子,一直都是!杜云初死了,哥舒羽是哥舒浩的影子,那么现在这个他真的存在么?如果存在,他是谁?不存在么?如果不存在,又怎么会这般疼,这般绝望?
——怎么是你?
——你还活着?
——你到底是谁?
——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儿子!
——你连这身行头都配不上!
天呐!
“你怎么了?”韩彬站在门前,月光自他背后倾泻进来,将他涂得像一条皮影。他睡不着,在将军府四处溜达,鬼使神差的,又转回来了。
云初垂下眼,“我没事。”苍白的月光映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同样苍白的无助,竟如此清丽。
“你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可能没事?”韩彬在他旁边蹲下来,“快起来,你这病病殃殃的也敢坐在地上!”
听他这一说,云初才发觉自己确实喝多了,头晕得厉害,“我是谁?”他问。
“你就是你啊!”韩彬觉得莫名其妙。他伸出手来,在云初脸上狠狠掐了一把,“疼不?我掐你你疼,别人不疼,你就是你啊。”
云初笑了,他突然就笑起来,像是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不管是刻意模仿还是刻意不模仿,那都不是自己,真正的自己就是能切切实实感受着这个世界的人,不管被叫做什么,不管有没有名字,都一样能看能听能说,能沐浴星月,能痛饮狂歌……
韩彬毛骨悚然,忙将他拽起来推在床上,“你喝醉了!”
既然连把握了二十几年的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何不放手沦陷一回呢?
云初笑得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信王府之约
第二十二章
燕鹤特别讨厌秋,特别讨厌雨,特别讨厌夜,特别讨厌杀人。他不光生得女气,也颇有点小女儿的情怀,怕冷、怕黑、怕孤独,还很容易伤春悲秋。
此时是子时,秋雨连绵,朔风如刀,燕鹤正站在信王府的阁楼顶上,他要杀一个人——他却很开心。
童天则很不开心,她瞟一眼左边的燕鹤,瞟一眼右边的“一鬼二仙”,这四个人她都看不顺眼,打起架来一群废物,吃起来味道也不见得好!
杨翰倒是无所谓开心不开心,他负手而立,正眯起眼睛看远远的雨幕。
对面的屋檐上也站着一个人,穿一色湖蓝长衫,撑一把油纸伞,遮着眉眼。
杨翰自然知道这人是谁,若不是这人,他也不会率众站在雨里等到子时了。
燕鹤却不知道这深夜里信王府的屋顶上,除了他们六个还有别人。就连童天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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