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来为这位扬州名伎布下茶水和糕点,相思姑娘在他旁边坐下。
顾兰亭已经暂时失去谈笑的能力,对着这位曾经一度很欣赏的女子,也说不出言语。何相思垂着头,沉默地喝茶。
“我听闻,你不肯留在王都,”何相思突然开口,却只盯着杯中茶水,“是为了一个人。”
顾兰亭反应了小会,坦然地承认了:“是。”
睫毛好像颤了颤,何相思在来之前,已经反复思量过,在扬州,与顾郎谈得上知己的女子,只有自己而已。
“听说,你还为她写了长诗。”捏着杯盏的手紧到有些泛白,相思姑娘轻声说,“叫有所思,是么。”
“是。”
之所以思念,是因为不在身边。如果你我还共对,哪里需要有所思。
顾兰亭为自己的醒悟迟了一刻便痛失爱人,而感到痛苦。
“你既然爱慕她,还不惜抛却荣华回故里,”何相思脸色一寸寸红起来,又因为饱含忐忑,而一寸寸地发白,“怎么不去找她,正日在树下守着呢?”
“因为我在等他,只有在这里才等得到他,他才能看见我。”顾兰亭摇摇头,嘴唇抿出有些狡黠的笑,“也不是,其实是我想他能第一个看见的是我。”
最后这句,使何相思开始有些困惑起来,然而顾兰亭又说,这次是对着相思姑娘说的,眼睛嘴唇都含着爱意的微笑。
“他会来找我。”
何相思张了张嘴,听见自己在心里,无声地回答了他。
是的,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结束得特别快,一树春花没有欣赏,一次踏青没有染绿衣裳,一场烟火没有眼底盛放,顾兰亭躺在树下,就过渡了整个春天,现在连夏日也要悄然消失了。
如果不是身处繁华之境,顾兰亭简直要成了传说中的养树翁。
每日顾府小郎君必做的事,是灌溉门前的大树,然后除虫,松土,剪掉坏枝桠。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说说心里话。日复一日,顾兰亭仿佛活在凝固的时间里。
起初若还有人将顾氏郎君当成个奇谈,时不时要装成偶然到顾府门前来经过一番,渐渐地,也都失去兴味,觉得这从扬州名动到京都的郎君,已是气数将尽,才以这种手段来博人眼球。
当然,扬州城的姑娘们便会气愤地反驳,这些不过是寒酸文人的恶意中伤,自己文采气度比不及,又嫉妒顾郎有扬州第一名伎,何相思的日日相陪。
在扬州风月场里,才子和佳人不少,唯有顾郎和相思姑娘相偕出席时,才子和佳人才能放在一起,变作一个词语。
昨夜一场小雨,一直下到现在,扬州城烟影如画。何相思撑着画有水墨青花的纸伞,来到顾府门前,看见兰亭蹲在树下,背对着她,又在喃喃自语。细雨淋湿郎君的锦袍,树叶上又滴下水,落到兰亭的后颈里。
顿了顿,何相思走到兰亭身后,为他在头顶撑起伞。
“下雨了,顾郎。”何相思微微叹气,“当心着凉。”
在雨中,声音被润湿了,听起来模糊又温柔。顾兰亭怔了怔,恍惚中记得那个人曾经也在他身后,贴着他的耳根,低沉而温柔地说过这种话。
他情不自禁地仰头,看着眼前为他撑伞的人。
面容很模糊,看不清楚,但他最近好像经常看见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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