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尔不过一女流之辈,如何知晓甚是为君之道?休想对我说三道四!此番莫要以为我失了这王位,你便能够为所欲为,我若无法登上大宝,你亦无法!且待我将你害死曦曜之事公之于众,你于朝堂之上可还有立锥之地?……”
梅月闻罢这话,不过淡笑道句:“若你胆敢将此事公开,我亦不惧告知众元老你于西门狙杀曦曜、拒不接应之事,届时你我谁亦莫想脱开身去。”
二王子闻言一时语塞,忆起在谋害大王子一事之上,自己与梅月根本便是一丘之貉。彼时适或正是因了她手刃大王子,方寻了自己这一正蓄意篡位之人合谋,遂若是将梅月告倒,自己亦无活路。念及于此,二王子面上仍是强作镇静,冷笑着说道:“此番你休想得逞!这王位我亦不稀罕了它,没了它,倒落得自个儿干净。便是我不登大宝,在我之后尚有老三老四,个个皆较了你更名正言顺!”
梅月闻言只笑曰:“老三老四?哼,如此你可愿与我赌上一赌,这大宝之位,最终花落谁家?”
二王子听罢这话,忽地灵光一闪,似是了悟了什么:“……彼时挑起老大与老三相争之人,莫非是你罢?”
梅月闻问则道:“你之猜测全不在理,令他二人相争之人非我,乃是天意。”说罢亦不等二王子答话,就此转身,扬长而去。
另一边,对了这大陆之风云变幻,三王子与朌坎二人却是全然不知,此番他二人正值久别重逢,正是难舍难分。二人与云永进宫辞别国主厘琮,归还法器,道谢再四。随后出了王宫,前往鎏金错落与厘瑷辞别,彼时正见她立于那炉火跟前锻造生铁,神情与之前无甚两样,方觉安下心来,遂亦不多言,仅道些珍重感激的话语。之后三王子本欲与当初的枭阳厌火国同伴道别,却得知他们趁自己前往幽都之时已离开夸父国,只得罢了。之后待到朔月之日,朌坎召唤出凤凰,只道是此番离开巫咸国已久,欲就此先回灵山探视一回,顺便在自家爹娘坟边,替朌艮并煋先生造衣冠冢。
不多时候,三人乘凤凰到达灵山脚下。再到此处,朌坎只见灵山之下仍是灵蛇遍地,人群熙攘,似是无论过去多久,此处皆是与从前一般的风景,脱离了时序之流转,不为此间任何人事改变,自始至终冷眼旁观世间百态与世事变迁。思及于此,朌坎不禁感慨万千。
此番三人欲先行替父母上了坟,建毕衣冠冢,再行上山。先往集市上沽酒,朌坎便又忆起自己头回遇见煋先生之时,正是自己为祭拜父母而来此沽酒,心下不禁又起了许多感伤之意。待行至那酒肆,方又觑见酒肆近旁的自家旧屋,无端地忆起自己早逝的兄长并双亲,不知不觉间眼眶便溢满泪水,悬于其上将落未落。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回想自己命丧之前正是为报家仇,方召唤出蚩尤,此番身死,倒不知这仇隙下场如何。径自止了脚步,转身往自家旧屋之中而去,入屋中取出几样衣物,抱在手中,方又出来。
三王子见朌坎出来后神色有异,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朌坎垂首,将面上神情隐于阴影之下,沉声问道:“在那之后,大王子如何了?……”
三王子闻言,不知朌坎何以忽地提起此事,然转念一想便又了然,他自是将彼时下令开启巫咸国结界的大王子当作始作俑者,将父母并兄弟之仇皆算在大王子头上,彼时虽突破至圣宿阶,亦是大仇未报身先殒,遂此番念起,方问出口来。三王子即答:“大王兄正是于蚩尤之乱之中丧生……”说到此处,三王子便闭口不言了。
朌坎听罢此信,心下生出些许幸灾乐祸与大仇得报的快意,然较了从前多次想象的快慰却是淡了许多,方知自己经历一回生死,许多曾以为是难以释怀、刻骨铭心之仇恨,皆不过是过眼云烟。报与未报,到头来又有何区别?自己仍不过是世间渺小之存在,日升月落,春秋代序,世界不会因了其中渺小之自己,而生出任何改变。何况便如孟婆尝对自己所言,万千生灵待生命到头,无不是魂入地府,最终不过是从她手中接过孟婆汤一碗,将身前万事抛却,便连执念本身,亦是转瞬即逝。而回想自己经受万年魂灵撕扯之苦,而终能于枉死城中生还,支持自己保留最后一丝记忆的,不过是心底对三王子的爱意罢了,没有这超乎仇恨之上的情意,自己大抵早已灰飞烟灭。
思及于此,朌坎忽觉心下释然,默默扯住身侧三王子手臂,深吸一口气,最后道声:“罢了。”
三人旋即买了祭酒并香蜡供奉之物,重又回到那片山坳。此番朌坎立于此处,遥望脚下那处浅水之洼,忆起自己彼时正是从那里掉落入这个世界进而开启这段人生,回想起来,似是昨日之事。孰料在那之后,已过去了许久,发生了许多事。
随后行至那山坡之上孤独的两座坟茔之前,朌坎将之前购买的供奉摆上,燃起香蜡,持香叩拜一回。三王子与云永亦一道随礼祭拜。之后朌坎方召唤出土锹等物,亲手挖掘埋葬的坑穴。三王子云永亦自请相助。不多时候,便掘出两个深坑,朌坎方弃了土锹,将从旧家之中携来的朌艮的旧日衣物埋入其中,待填了土,又召出一木板,上书“先兄朌艮之墓”,树于坟前。随后便焚香拜祭,口中祷祝道:
“哥,彼时你是为救我命丧,你是这世上除却殿下待我最好之人,我本欲与你相伴终身,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