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之后,不仅近些日子的烦闷感一扫而空,屠苏心底还微微生出些道不明的心思,暖融融地流淌着。这样的心思又在刚才的竹叶小调里盘旋,连屠苏自己都有些不明,那并非是自己吹熟悉的家乡小调,而是融合着他本人的感情,不自觉的流淌出来的曲子。
所幸师尊似乎并未注意到屠苏淡定的表情之下的心绪波动,看他坐下,沉吟片刻,道:“为师闭关已成,有些话拖到今日,可以放心地说与你了。”
“天墉城之事,我相信你。”
屠苏心绪不宁地低头看着衣角的花纹,一遍遍用目光描绘着暗红色的纹理,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他还惯性地保持着视线的轨迹,不曾从那片衣角上移开。
“为师知你为人。”
屠苏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一寸寸艰难的上移,掠过师尊按在琴弦上的手,繁复的蓝白色交错的衣襟。
他渐渐能与师尊对视,只见琉璃色眼瞳中神色淡淡,一如初见,从无厌弃。
“你还未出师,待在为师身边为好。”
屠苏依然定定地看着师尊的浅蓝色眼瞳,里面光华流转,浅浅映着自己的影子。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为师已禀明掌门,肇临之死背后另有人操纵,目的在于嫁祸于你。你不必为此事责怪自己。”“为师的其余事务皆交接于陵越,自此可专心同你找出幕后之人。”
“至于为何将你强制从古墓中带出,此事为师另有理由,但亦有些模糊难以确定,日后再向你解释。”
“……”
屠苏已听不入师尊解释的话了。
他整个人的不安与躁动,都沉浸在师尊如同湖泊般明澈浩渺的浅色眼眸里,如滴水入海,泛起浅浅的波纹,便消失不见,归于平静。
待在师尊身边……这样极富保护性的话语,用在屠苏一个青年男子身上明明是不大合适的,但在此时,却又让屠苏如此安心。
他笑了。
屠苏尚且未觉出自己的变化,嘴角已不明显地弯起,眉峰舒缓,一个极其含蓄和克制的笑容出现在这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他的眼神终于不再凝滞地固定在师尊的瞳仁上,而是黑黢黢的泛起光泽来。
“弟子会待在师尊身边。”
“这是自然。”师尊明显在思索着什么,没注意到屠苏这一刹那的表情变化,“关于幕后陷害你之人,为师有些猜测,已派红玉去打听,不过时间短暂难以寻到其人,我们暂且韬光养晦。”
“是,师尊。”屠苏又将情绪都深深的收拾到淡定的表情之下,只是这次的情绪,不再是牵心累腑的绝望与不甘,而是让体内的煞气都明显淡化的温柔,细水般涓涓流淌。
“说起来,为师并未教过你音律。”师尊的手在琴上按了按,牵动细弦铮鸣,“不过屠苏甚合我心。”
虽知师尊所说是自己吹奏的曲调,但……“甚合我心”四字直闯入心门,除了被师尊认可的欢喜,他更有些共鸣。
曲音最易动人,曲相合,心相交,意便知。
“多年未有人与为师同奏,屠苏可愿?”师尊稍挽起滑落的广袖,十指停于琴上。
“蒙师尊不弃。”屠苏点点头,起身去撷了片深绿色的竹叶,立于师尊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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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以剑道入仙门,但剑主杀伐,紫胤的剑更是气势恢宏,若非有意收敛,剑一出鞘定然是霜寒肆意,冰封千里。故而成仙以后,每逢他心绪有波动,很少再像年轻时,借放纵剑意排遣。而另寻蹊径,取琴音舒缓。
今日亦是如此,清晨在屠苏屋中醒来,一夜入定,为这几个月的闭关收了尾,紫胤只觉周身气息平和,自视体内,亦再无魇魅留下的暗伤。见屠苏还未醒,便去取了以前留下来的茶壶和杯子,温了些水浅酌,只待屠苏醒来。
正考量如何向屠苏解释几月来的沉默,林外的阵法忽传来一阵熟悉的波动。紫胤随手放下杯子,轻轻掩上房门,向院门口走去,遇上回来复命的红玉。
“可是事情有变?”紫胤以为是红玉查到了欧阳少恭的行迹,观其神情,一派凝重。
“主人。”红玉行了一礼,点点头,又微微皱起眉头,额上的红纹愈加生动起来,“昨夜尹千觞在琴川死于火灾,半夜晴雪便随一群自称青玉坛弟子的人走了。”
尹千觞……梦里那个洒脱不羁的酒鬼形象浮上脑海:“他实力不俗。”
“就是因为如此,事情才显得不对劲。”红玉正色,“我在琴川恰好看到他二人。两人分头行动,见尹千觞在酒楼里占下位子等待,我便随晴雪出行,而她不过是去交侠义榜的任务。等到我又回到酒楼时,那儿已经起了火。
“你说尹千觞是因这火灾而死?”紫胤已经意识到了红玉所言的异常之处
红玉又点头,无奈道:“我曾施术灭火,那火焰竟燃烧不断,而烧至火焰熄灭,我才在其中发现了尹千觞的尸体。”
“看来那火焰很普通。”若说烧死尹千觞的是不一般的火焰,此事就并无奇异之处了。
红玉无奈:“我查过了,火焰确是没有丝毫法术印记,周围都是些不通法术的百姓,酒楼本身也没有特异之处,但尸体也的的确确是尹千觞本人。除了小二说尹千觞喝醉过,整件事情没有一丝可疑之处。”
红玉的语气很坚定,“但以我对尹千觞的了解,他不会因醉酒而失去对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