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卓凯。”刘教授看了看眼前的学生,放下电话,“晚上有时间吗?”
卓凯没怎么反应过来,顺口就答:“有啊。”
“那跟老师跑一趟。刚好有个活,你可以跟着学学。人家是大导演,团队也是好团队。今晚先吃个饭,跟对方见一下面。”
卓凯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才刚升大二,做梦也没想过会遇上这么好的机会,一下子兴奋得忘乎所以。他知道,刘教授对他一直是偏爱有加,平时提点照顾得多,但总说他缺乏历练,看来老师是一心想把他培养成才,这才一有机会就想着他。
“嗯,嗯,谢谢老师,我一定认真学。”卓凯忙不迭点头。
刘教授微笑了一下:“那就晚上六点,学校东门口见。”
“好。”
兴奋的年轻人刚出办公室,桌上电话机又响。
刘教授拎起听筒:“嗯,说好了,没问题,尽管来接人就行了。小孩子很不错的,嗯,听话的听话的,你放心。”
回到寝室,卓凯特地换了套衣服,觉得还是不够,特地从隔壁床的苏情那儿翻了瓶古龙水出来,在身上喷喷洒洒。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苏情撑着下巴看他。导演系的男生不像表演戏那么爱拾掇自己。卓凯平时一直不修边幅,本来英挺俊朗的五官被邋遢的着装和发型一拖累,放在电影学院这帅哥扎堆的地方,真是毫不起眼。
但凡他懂得一点自我修饰的技巧,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乏人问津。都升大二了班里的女生竟然记不住他,倒是所有任教过的老师都对他青睐有加。卓凯也乐得抱着机器和书本钻研,反正女孩子们,他本来就不敢兴趣。受不受欢迎,他也懒得管。
卓凯是同性恋。这秘密只有同寝室的几个死党知道,大家都守口如瓶,这方面的玩笑默契得谁也不开。因为这种事在电影学院说大不大,说小么,到底也能算是一桩新闻的。
“卓凯,你听说了么?谢铭接新片子了。”知晓秘密的死党之一,同是卓凯舍友的陆明旸下课回来,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听说尺度很大,摆明是要冲击奖项的。投资方很看好他,这次下了重本,说是没有票房也无所谓,要拍真正叫好的作品。”
苏情一边梳头发,一边捧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俊脸:“啧啧,要是我也能遇上这么个冤大头就好了。”
“我看你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冤大头。你想拍的那些,搞个一两张床就差不多了。哎,我们这寝室就行嘛,你看着这阳光,多好,连光都不用打。”陆明旸看过苏情写的那些个所谓糜烂颓废风格的本子,自此每每听他说起就直接冷嘲热讽,一个劲往sān_jí片暗示。
“去。”苏情甩他一个白眼,“我可不想见到两个男人滚我的床单。”
他爱写些边缘的同志故事,可却是百分之百的直男。面对这些刻薄的挖苦,卓凯早就已经习惯。
“卓凯,我听说这个谢铭好像也是同志。你说说,他得睡过多少导演?”苏情扯过陆明旸带来的报纸,出于嫉妒,难免就出言恶毒起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是影帝的儿子,从小拍戏,是童星起家的好不好,你瞧你,就那点龌龊心思,什么素质。”陆明旸点点他道。
“童星起家又怎么了,他爸影帝又怎么了?死了之后让他背了多少债,你怎么就知道他没钱债肉偿?而且他爸那个臭脾气,圈外人才会当他个人物供着,真正给钱的大爷们哪个会给面子。影帝的儿子,哼,还不是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遗传到,就连演戏都是那样死板板的套路。骗骗师奶而已,还真当他是神了!”苏情说完,就被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卓凯一声不吭地,摔门出去了。
陆命旸看看苏情:“看,生气了吧。你就是嘴贱。”
苏情摊手:“我说的可是实话。”
“是是是,你最实在了。”陆明旸打他一下,托着下巴,“不过我也不明白,要说卓凯那么有挑剔的人,哪能喜欢这样一个花瓶,还当块宝似的,不应该呀。”
卓凯在校园里逛了一圈,路过报亭买了份报纸。谢铭接新片的消息登得很大,占了娱乐版整整一个通版。标题上的照片用的是他上次影片庆功宴的特写,那部片子大卖过亿,可是卓凯并不喜欢。
事实上,谢铭拍的片子里,卓凯真正喜欢的很少。谢铭在父亲去世前只是偶尔在电影里客串,做个玩票性质的童星。因为他父亲的身份,每次戏份不多,但曝光倒是不少。后来在他十五岁左右,父亲吸毒过量去世,算是为了负担债务,谢铭开始全职拍片。
他第一部正式主演的就是备受争议的禁片,叫《少年》。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孤独的少年背井离乡为了讨生活,在街头堕落、偷窃、运毒,后来和同样未成年的女友有了一个孩子,但是孩子还没出生,母子都死了。少年后来聚集了一批和他同样遭遇的孩子,一起在城市黑暗狭窄的街巷里干那些见不得人的营生,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讨生活。
这片子拍得五毒俱全,而且结尾还是阴暗的开放式,少年依然和他的同伙们窝在城市的最底端艰难地挣扎,见不到希望,也没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