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愧。
可他太不想那丘八去送死了!自打双目能看清眼前事物,鼻息能探查四周气味,皮肤能感受所触肌体,两耳能捕捉一切声响,着着实实闯入他第二次生命的,便是这只野兽一般的男人,他的身躯,眼神,话语乃至气息,都是活生生,阳刚壮烈而富有侵略性的——笼子不能关锁他,而他竟用利牙撕扯断钢铁,重新将硕大的爪子伸入笼中。
明净想,他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那些小兵们都是孩子,他们心底都不坏,理应同他出去。狐狸虽然有些轻浮,可那是它作为狐狸的本性,它也该享受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他甚至想着,如果能活着,他也许会抛下清规戒律,重新和刁克戎一起活一遭。
想到这里,明净笑了笑,他的面部是僵硬的,嘴角扯上的弧度古怪得令他看起来更像是哭。
“只可惜,没有如果。”
明净有些释然了。他站起身,重新整顿好袈裟——左胸那块硕大骇人的疤痕一时半会儿是长不好的。他依靠着手杖,羸弱地穿过大堂,他的脚步声极轻,不闻喘息,看上去不再像是人了,全然是只脆弱而美丽的幽灵。至他推开木门,院内的景象令他骇然一惊。
他们还是来得太早了。
归来的英雄
“...因缘造化,明净,你居可生出佛眼。”
“佛眼乃真佛之物,岂能为明净所适?”
“阿弥陀佛,此固为天命,冥冥之中已有其定数。若你潜心修行,有朝一日,你方可脱去凡胎,超脱六道轮回,皈依我佛之正统。然明净,你须谨记...”
院内浩浩荡荡是血蛭的大军。
这些虫子约墙钻缝而入,速度极快,来势勇猛,前仆后继,此起彼伏,大大小小塞满了将近一半的院子,像是一波浩大的海浪,携带烂泥般的腐臭,直直冲入兵众之中。
此强袭霸道野蛮,不讲人话,逼迫得人猝不及防。屋顶上豹子一干人不敢贸然下手,若是重火集攻,不定人虫一并死光损失未免过大;杨长风一把将席地而坐的梅凌霜抱起,直上台阶,院里头理不清状况的小兵们左右□替抬起,做金鸡独立状,争取最大限额的扫射,远远看去像是一场噼里啪啦的荒唐舞蹈。
大白虫眨眨眼睛,看着手足无措的青年们,蠕动身体缓缓前进,所到之处,血蛭无不退避三舍,于是在最后,大白虫凭借一己之力,在兵士们目瞪口呆的神情下,将红黑色的,还未饱食的血蛭大军驱赶入了角落。
“照我说的,它们才是虫子。”大白虫仰起身子,瞥过脑袋,完全不似人象的头颅上,似乎很有一番孩童般的得意神情,“胆小鬼,连虫子都怕!”
豆子咕嘟一动喉结,吞下一口唾沫,以同样未成形的童音喊道,
“这...这大家伙居然能把蚂蟥精赶走!这虫子不得了了!”
大白虫又气又恼,慌忙转过身子要为自己正身。它一转身,狡猾透顶且饥肠辘辘的血蛭瞄准间隙,欲伺机反攻,却被一把烈火阻挡了去路。
梅凌霜在杨长风的怀抱中嘘嘘喘气,她左手的指尖燃起了一簇明亮的火苗,待其生成火球后,她便出手,直直对准虫堆抛去。
虫子是惧火的,哪怕满腹鲜血,杀人如麻,终究要在烈焰中化为焦土。众人见势,决定放把火将蚂蟥烧个尸骨无存以绝后患,刚要燃起火折子,就被梅凌霜一把呵下了。
“不可以!”,梅凌霜声音虽是娇滴滴的,语气中却透有不可否决的威严,“一旦火势控制不住,死的就是我们自己。”
黑狗十分欣赏这只有智慧的狐狸精,他拍手赞道,“梅小姐果真高明,在这时候还能如此冷静,思虑周全,在下佩服。”
梅凌霜看着黑狗手上把着的木匣,感觉心里不太是个滋味,她右手一挥,门上红符自其脱落,继而一收,符咒自而飞回手中。她捏着那几张失去效益的薄纸,神情凄楚而黯然,“如果符咒起作用,就不会有人死了...这些蚂蟥本是蛊虫,不应该...等等,明净!”
梅凌霜转过头,原本在房内打坐的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他面色苍白,身倚门框,手拄木杖,一只墨色青莲自脖颈伸延左脸,昔日漆黑的眼珠此刻却红得似是浸了鲜血般瘆人。
梅凌霜从未见过这样的明净,一时间有些讶然,“明净,你......”
仙姑竟然是认识和尚的!小兵们看看燃烧的虫堆,又看看变形的妖僧,感觉两方都强大而不可对付,便统一决定按地不动。
明净不曾指望自己被当人看,也无心考虑他人的看法,他两目全然注视梅凌霜,淡然道,“你的符起不了效用自是正常,因为山内的结界已经破了。”
“你是说,院内的结界...”
“不,我指的是山上的结界。”
梅凌霜瞳孔骤然放大,她倒吸一口气,“不,不可能,这,这可有谁能开...”
“那自然是老子了!”
刁克戎从大堂内走出,军裤衬衫无一不是泥泞不堪,但形貌上却是整整齐齐,他的脸上很干净,隐隐约约还能探着一颗欲落的水珠,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草草洗了把脸,他的眸子是熠熠生光的,长腿一迈阔步生风。他走至门前,一把抱起面无表情的明净,如同意气风发的山头寨主,胜利归来的少年将领,朝所有生灵——人、妖、虫,宣告道,
“本旅长凯旋而归了!”
黑狗与豹子同时松了口气。
豆子当即冲上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