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到了裴云惜,他本想破口大骂,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下,他该顾全大局,不该图一时爽快,开罪霍龄,这对裴家没有好处,对,没有任何好处。
一遍遍告诫自己,裴云惜才勉强藏起怒容,看似冷然道:“霍龄,难道你不想试试野花儿的滋味?”
“咦?”霍龄眼睛突然亮了,“表弟你……?”
裴云惜扯出一丝冷笑:“我随便说说。”言罢,他转走就走,且越走越快,很快,便脱离了霍龄火辣辣的视线……他这才止步急喘。
耍狠向来不是他的长处,他待人接物向来淡泊,除了琴,甚少有能令他上心之物。
“云惜……”
忽听得有人在喊自己,裴云惜茫茫然抬头,便瞧见长廊下立着一人。
“爹……”
“云惜,你过来。”裴老爷抬手招他。
裴云惜霎间羞愧地低首,走了过去,“爹。”
“唉……”裴老爷一声长叹,他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云惜,你把你大哥藏起来了?”
裴云惜微微地,颤着点了点头,“爹,此事云惜会担着。”
“云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该知晓若找不见你大哥,霍龄可能会娶你。”裴老爷怎能瞧不出裴云惜的花样,“爹虽然不太认可你的性癖,但也舍不得你委曲求全,嫁给霍龄。爹倒更乐意见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若你哪日遇见真心人,便随着去,爹也不拦你……”
裴云惜眸中含泪,仓皇地点点头,颤得泪水滴落,“爹……谢、谢……”
“谢什么,你爹走南闯北见多了,你娘总叹你喜欢男人,算是废了,但爹知晓,难得有情人呀……”裴老爷摸了摸裴云惜的头顶,好似他还是那个年幼懵懂成日抱着琴痴练的孩童,“你要做什么,你要清楚,莫得后悔,懂吗?”
“嗯,孩儿懂……”裴云惜咬着唇,挤出几个字来。
这日午后,戴府差人来请裴明惜,裴云惜便写了封致歉信函,说自家大哥临时押货出城了,得数日才能返回。
至此,裴明惜便消失在了裴府。霍龄似乎心知肚明,但嘴上也不说破,时不时提醒裴何氏,吓得裴何氏整日胆战心惊。裴云惜不再出府,整日在别院弹琴,琴声哀愁,煞人心神。霍龄不遗余力地调戏他,裴云惜也不还嘴反抗,任他去。裴宸惜与裴玉惜听这个琴声听得心烦,跑去跟裴云惜道:“二哥,你别再弹了,弹得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裴云惜摁住琴弦,抬眼看他们,眸光清澈无垢,“我不弹了,不如你们陪我出门逛逛?”
裴宸惜眼珠子一转,欣然道:“好吧,那二哥,你得给我们买糖吃。”
裴云惜点点头:“你和玉惜每人一块。”
“咦咦,要出门怎么不喊我呢?”霍龄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摇着他那艳词扇,“带上你们表哥我,买十块糖都不成问题!”
“好呀好呀,太好了……”裴宸惜和裴玉惜怎会不应呢。
霍龄扇一阖,做了邀请裴云惜的姿态,裴云惜并不领情,抱起琴回房,换了身白衫,带着两个弟弟出门了。
天如此热,街上人不多,小贩们的叫卖声都奄奄的,只有霍龄说得起劲儿,边替裴云惜扇风,边说:“二表弟,你想买什么吃什么就跟你表哥说,表哥如今飞黄腾达,有的是钱。”
裴宸惜和裴玉惜不乐意道:“表哥,我们想买糖,你说先给我们买的。”
霍龄被他们闹得不行,只得带他们进糕点铺。裴云惜一个人站在街边,放空望天,湛蓝的苍穹之中偶有白云飘过。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只见路边的摊贩行人纷纷仓皇让道,躲避一辆飞奔而过的马车。那马车外饰素丽,四角挂着带流苏的双喜结,在风中乱颤。只那一瞬,马车与裴云惜擦身而过,竹帘下一双眼睛与他瞧了个正着——
薄肃……
裴云惜心头掠过一个名字,心神却还在飘荡,无处安顿。
“驭——”车夫竟勒住了缰绳,拉停了马车。
马车里探出一个人来,朝裴云惜喊道:“裴二公子——”
裴云惜见戴洺洲笑意盎然地唤他,只得犹豫地靠上前,道:“竟在此偶遇戴大人,真是太巧了。”
戴洺洲从窗内挪进半个身子,露出身后端坐着的人,道:“还不是慎言眼尖,呵呵。我们有公务在身,正要赶去府衙,裴二公子怎在此处?”
裴云惜怯怯地对了一眼薄肃沉静如水的目光,瞬间移开,道:“在下……嗯,只是无事游玩罢了。”
戴洺洲又道:“那明惜回城了吗?”
“呃,我大哥他……可能还需些时日,若他回城,在下即可命人通禀大人,如何?”裴云惜只得小心翼翼地撒着谎。
戴洺洲眼中的光沉浸下去,讪讪道:“如此啊,亦不必麻烦了,只是明惜不在,我便有些寂寥罢了……”
裴云惜一震,只觉戴洺洲的神情似曾相识,“大人……”
“啊呀呀,我的云惜表弟在和谁人谈天呐?”
这轻浮的话语一飘过来,裴云惜就知道是霍龄来了,裴玉惜与裴宸惜正抱着一堆点心猛吃,谁也不理,霍龄摇着折扇优哉游哉晃了过来。
戴洺洲疑惑地看了霍龄一样,裴云惜忙介绍道:“戴大人,这位是在下的表哥,霍龄。”随后他又朝霍龄道,“这位是临安府仓司戴洺洲戴大人,呃,还有一位是薄肃薄公子……”
哪知霍龄一听他们的名号,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