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除了品箫就是品茗,新来的嫂嫂发了狂,吵嚷着表哥不疼她,不宠她。身子不好的表哥总是一笑置之,低头看自己的书,要么就是写自己的策论,不再理会表嫂。
那日,我看见慕哥哥新娶的女子——韩燕绾来寻表哥。
表哥正在樱花树下品茶,奏着向章先生学的曲子。
樱花落了他一身都不得而知。
落英飞舞,各自缱绻流年。
韩燕绾呆立了好久,痴痴的看着那个淡雅的人,大概是她没有见过像表哥这么俊秀安静的人了吧。
表哥转身,朝着韩燕绾笑着说:“既是叶家嫂嫂来寻我,这茶也烹了好些时辰了,来尝尝罢。”
韩燕绾僵着道了句谢,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说:“这茶用樱花烹的可是?”
表哥点头:“韩小姐果真是名媛。”
韩燕绾笑笑,说:“余公子也该知樱花艳丽高雅,可是再如何芬芳绚烂,却是无果的。就如这人一般,再如何好模样,不是合适的就不会得个好结果,公子说可是?”
表哥执杯的手一顿,旋即云淡风轻:“韩小姐的话在下可不认同,有时候得了人可不一定能得心。世间万般事,若能拿捏了心,便也惧怕不得。韩小姐可是在笑话在下?”
韩燕绾说:“不敢,不过公子也该知你任何东西都能允了慕哥哥,可这后嗣呢?我知晓慕哥哥心里有你,可你不为他想想。也该为整个叶家想想,这家业这门楣不是阻隔你们的枷锁吗?”
表哥说:“韩小姐,叶家和韩家本就是联姻,你又如何妄求真心呢?”
韩燕绾的脸色白了白,勉强说:“我知道他心里住着你,所以……我是来让你劝劝他。”
劝自己喜欢的人投向另一个人女人的怀抱?
余子玉,可是要答应她?
表哥呆怔,韩燕绾露出一抹艳丽的笑,似曼陀罗般藏着梦幻。
“余公子,你应该知道你们永远无法在一起,就算慕哥哥什么都不要随你去西洋,那慕哥哥的父母呢?南京是他生存的故土,你真忍心他离开?就算他随着你离开,可你怎忍心你的父母为你们的任性担负身边人多的流言?你们可以自私任性一回,可你可曾想过你们身边的人?”
终究逃不过世俗的眼光,逃不脱万丈红尘的束缚,也逃不脱这与生俱来的责任?
可是,这样怎生甘心?
表哥沉默了。
韩燕绾笑了,她笑自己是女人,胜的光明正大,胜的理所应当。
“余公子,我知道你和慕哥哥是好友,我本是不想伤你的罢,只是我能为他生儿育女,你能吗?我能许他后世美名,你能吗?若这些你看淡,那可曾为慕哥哥想过,你不放手,他便永远不会回头。你真忍心看我孤苦一生?”
这本就是场错误的局,进入了,便不想回头了,亦甘愿沉沦。
表哥勉力笑笑,说:“韩小姐,这些年,我和慕尧都为家国,为家族隐忍肩负着,这一次,我们都想为自己活一次,不想去想旁的,至于世俗的眼光,我不在乎,慕尧也不会在乎。我和他离不开彼此,这些我都不愿想了,我只想守着他好好活一遭,你可明白?”
自信女子的劝说终是化作一腔悲怨。“余子玉。你明知你们不可能在一起,那为何还不放手,你不觉的这般太自私了些?你当真如此确认不在乎世俗眼光,那你可愿随我走一趟?”
樱花落在表哥身上,艳丽的色彩在白衫上滑落,忽然有一种匆匆流逝抓不住的前兆,那绯红的颜色中掺杂了表哥落寞的笑。“既然韩小姐愿意,在下自当奉陪。”
红唇勾起一抹艳丽的弧度,韩燕绾意气风发的向前走去。
我看见表哥起身的身形忽然有些斑驳易碎,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没了。
他紧紧握住那支玉箫,一边又一边的抚摸,最后清雅一笑。
明知会遭受谩骂和诋毁,依旧义无反顾。
知晓前方艰难险阻无边,仍然不改初心。
他承诺他的情,他许他的相思意。
只是这情说不出口,不被认可,只能化作万般相思,对萧诉……
韩燕绾和表哥来到最热闹的街市广场,学生运动此起彼伏,□□示威好生热闹。
我偷偷的跟上他们的脚步,如果不是我也去,或许表哥真的还能和慕哥哥相守相望吧。
韩燕绾站在广场中央,拉着表哥的衣衫,泪如泉涌:“余公子,你放手吧,你们在一起那置我于何地?你想过慕尧吗?你有想过余家两位亲人吗?”
周遭的学生寂静了。
表哥木木的任由韩燕绾哭的梨花带雨,却生生发不出一个字去反驳。
我混在人群中间,为表哥心疼。
接着,下方便时此起彼伏的谩骂声。
“泱泱大国数千年,怎容得下如此悖论行为?”
“堂堂男儿身,怎学那妇人屈尊折服。”
“如此妖风,这仁孝礼仪还要不要了?”
“叶家家风醇厚,没想都叶将军的孩子竟是个不顾伦常的。”
“这样的人家生意你们也敢往来,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
无数的菜叶,鸡蛋扔向表哥。
那素来洁净的白衫染了尘,沾了污。
——就如,慕哥哥和他的情感一样,不被人认可,只能是这洁白上的一抹污。
表哥素来温恬的眸子中闪动着无奈。
我在人群中看着,忽然有一丝庆幸,庆幸是女儿身。
韩燕绾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