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柿的甜香飘至整个院落,众弟子们忙着清扫,摆设,忙里忙外,倒有几分过节般的热闹,为三年一度的招收新弟子大会做准备。
莣晏刚出门,就见一个柿子迎面砸来,他身形快速一避,柿子“啪”地砸在门上再落下,绵软的果肉被撕裂,迸出浆黄色的汁液,甜味飘了一地,莣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罪魁祸首捂着嘴惊慌溜开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同澄晓一同收入门下的还有个弟子,因绛九本性顽劣不知悔改,破例让她带这二人修行,意在让她体验为师的不易,培养责任意识。
不过现在看来,还真适得其反。
伊葭放下袖口,走上前去向莣晏行了一礼:“师尊。”
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有些担忧道:“师父他?”
“无碍,让他多睡会。”
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其实那天林长生并没有完全毁掉那半块元魂,在那道人赶过来的时候,只是破了一个角,虽然碎魂往外溢出了大半,但付出点代价还能补全。
至于这代价。
浮川将自己一半的修行折了进去。
当然莣晏重新回归这个没有外传,只有听雪侯上下才知晓,守口如瓶。不然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江湖传言,长生门门主因走火入魔忽然暴毙,他没有如他所愿那样长命百岁,弟子一夜之间做鸟兽散,从此世间再无长生门。
众人听闻,叹一声“修行邪门歪道,理应如此”,骂骂咧咧两句,再无声息。
除却听闻时常有一女子经常抱着琵笆,来回穿梭于万人空巷里,一声声拨着凄冷的调子。
那调子凄清婉转,哀转缠绵,像是有人在低低哭诉般,总听得人心下惴惴。
有人说那女子曾是林长生生前独宠,后来抛弃了的言昭。
有人说她最后也离开了。
可谁又会在意这些波澜不惊的往事。
是非过错,一并抹去。
这也是他们所料到的结局。
除却浮川变得嗜睡了许多,每天醒来时怅有若失,心里像是凭白无故缺了很多地方之外,抹掉一切痕迹,一切就像原来那般。
听雪侯在玄门世家的名声越来越响,地位也随之升高,好在他们没有辜负众望,决定出山,三年一招募新弟子。
双尊还是像从前那样相处着,就像世人眼里情同手足那样,就像相互扶持起来的搭档一样,就像从来没有逾越过某条界限一样。
隐匿归山的承诺,彼此都没有再提起过。
秋风乍起,带着寒意的十月终于来临。地上仍是堆积的落叶,有风吹过,便又多了点缀,这让清扫阶梯的新弟子犯了很多愁。
一切都是原来那样,以正规形态那样运转着,四时昼夜,更替不息,流水不歇,日月如梭,有条不紊。
只是听雪侯,再无琴箫和鸣。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这个道理从古至今说了千遍万遍,如今才真正明了。
世间辗转不得,尘世忘却不得。
若渡我成佛,磐涅成魔。
若待我成魄,过往蹉跎。
浮生未歇,长生不现空闻宴,所有得到与失去,茫茫然间都如初晨的薄雾,在太阳温暖和煦露脸之后,逐渐了无踪迹。
何为爱何为恨,终究不过是弹指须臾间的,浮生一梦。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有几个小番外。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呀么么哒。
☆、番外
1
我是商择。
本是拜月教第三十七任教主。
或许是性子使然,自小不喜接手这种繁重的教务,以及循规蹈矩服从一些条条框框,父亲的意愿也从来与我分道扬镳。
除却“少教主”这个身份,我其实过的就如同那些江湖小混混一般。
有时惩奸除恶,有时耍赖斗殴,有时拉帮结派,有时偷鸡摸狗。
父亲一生坏事做尽,拜月落得如此下场,其实都是听尽了手下那个名叫弗予的谗言。本是一赶出来的家仆,却有着聪慧过人的头脑与无数精巧的密谋,于是被父亲重用,一路平步青云,顺杆爬到了护法的身份。
不过这与我,并无多大关系。
想着在接任教主之时,能多快活几日就多快活几日,上任后,先想个法子除掉弗予。
然后,这拜月教,就是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地方了。
直到传来父亲暴毙身亡消息的那一天。
我知道一定是弗予那老东西搞的鬼,没想到的是,他在我杯中下了药,在我不省人事之时,派人将我推下悬崖。
拜月教是他的了,这是我意识逐渐抽离间,骂爹喊娘都无济于事间,还深深留在脑海里的,不甘的感叹。
而要我说,这一生最恨之人与最感激之人,其实都是他。
我仍记得再次睁眼后,浑身僵硬酸痛时,看到不远处那抹月白色抚琴的身影。
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时,我很确定地看到他弯眸笑道:“若不嫌弃,可以在听雪侯多住几日。”
扶柳微风吹堂过,有人眉眼清浅,恍若谪仙。
我会吹箫,他会弹琴。
我会下棋,他更是醉心此道。
他喜欢游历名山大川,我便能与他滔滔不绝说很多我所游玩的地方。
他喜欢在冬天的时候,坐在檐下听雪煮茶,我每每总装作偶然经过,再毫不客气地坐到他身边。
他不喜欢热闹嘈杂,门下只有三个徒弟,我对他说,我收徒太多收不下的,你就替我收了先,也好帮我管教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