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帮着沈澜系了披风,再整理了一下,又劝了几句,终究还是劝不住,就只能作罢,自己进屋去忙了。
不是她不想劝,而是她们的少爷向来很有主意,她们之间又是主仆之分,也只有希秀能在少爷面前多说两句,其他人包括她,也是没有那个能耐。
沈澜在银杏树下站了一阵,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辈子的院子,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熟悉又陌生的侍婢奴仆,眼神渐渐变得幽深,但很快那幽光散去,那眼睛依旧清亮平静。
没有人听见他被风吹走的嗤笑:终究不是自己的地方
沈澜站了一阵,又有一个仆从走近,在沈澜面前一礼,然后站定。
沈澜看着他,声音平静:你们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那仆从低垂着头,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很惭愧:是,少爷。
沈澜点点头:那好。
他就说了这么两个字,就从衣襟里翻出一叠身契,从里面取出一张,递到那仆从手上:以后,你们就自己好生注意吧。
那仆从似乎无地自容,头埋得更低,声音更是几近于无:我们知道了,少爷放心。
沈澜的动作很光明正大,整个明澜院来来往往的仆从也就只是瞥了一眼,在心底暗道了声:又一个自己出府的人。
但也就这样罢了,这些日子来,到沈澜跟前要走自己身契的侍婢仆从虽然不多,可也不少了,多这么一个又有什么。
他们不会知道,这平平常常交代的几句话里,有着怎样的玄机。
第三十四章:无题
忙乱半日,东西全部收拾妥当,沈澜又到侍郎府各处院子辞别了一番,才坐上马车,离开侍郎府。
希萍眼见着沈澜上了前头的马车,恨恨地甩下布帘,恼怒出声:那帮子人真是可恨!少爷专程前去道别,居然就没有一个人出来见见!枉费了少爷的一份心!
希秀心中也恨,她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亲人,在这沈府她还真是涨见识了。
幸好少爷出来了。
希萍难得得到希秀应和,更加愤慨:可不是,那些人真是没良心,幸好少爷出来了。我打探过了,这老太爷家,可比这里好上百倍呢。
这段日子希秀都在整理沈澜库房里的东西,听到希萍最后这句话,转头看着希萍:你打探过了?
希萍点点头,见希秀还是盯着她,哈哈两声,从身边拿过零嘴来,分出一把塞到希秀手上。
老太爷家可真是好,根本就不像那府里的。
她吞了一口腌梅子,砸吧砸吧嘴,继续说:老太爷今年都六十有多了,可也只有朱老太太这么一位夫人呢,不像锦老爷,还有几个姨娘。老太太连生三个可都是儿子,这就更是张夫人拍马都比不上的。
她觉得嘴有些干,伸手就将放在炉子上水壶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润喉。
觉得舒服了,她才又继续:咱们少爷过继过去的,就是二老爷。二老爷当年也不过六岁上下,挨不过天花,就去了。
希秀看着在那里唉声叹气一副真是太可惜了的希萍,摇摇头。
没有到那府上去过一趟呢,居然就已经将自己划分到那边了。
希萍太过单纯,那她就更应该小心!
她眼神坚定,继续用心听希萍的话。
希萍又好一番感叹,才转回来,继续说:二老爷是夭折了,可大老爷和三老爷却是一直好好的,学问也很好,大老爷二甲得中,现在可是翰林院里的学士呢。三老爷也就差了点儿,但也是举人呢。
希秀一边听希萍说,一边将自己得到的消息整理串联起来。
七老太爷虽然是旁支中的旁支,但很有学问,更是醉心杂学。相对于四书五经,自家少爷明显更痴迷杂学,这样,以后少爷就算是不能入宫伴读,也能有人教导。这样很好!
七老太爷一生只有一个正妻,家中和睦,从没有听说有什么龌龊事,就连大大小小的争吵也没有,可见朱老太太手段。
希秀抿紧唇,看了希萍一眼,更是打定主意要让她收敛。
至于老爷,那边府上有两位,就是希萍说的大老爷和三老爷。
希秀打听到的,基本上跟希萍说的差不了多少。
如今府上是出身安氏的大夫人在打理,据说,希萍转过头很正经地望着希秀,这位大夫人很看重规矩。我们以后要小心。
希秀正在理顺自己知道的关系,见希萍正正经经地看着她,一副认真叮嘱的样子,当下就有些想笑,可她又不能真的笑出声得罪了希萍,便将唇抿得更紧,将笑意都压了下去,迎着希萍的视线点点头。
希萍又怎么没有看见希秀眼中的笑意,她撇了撇嘴,饶过希秀,继续往下说。
大老爷名讳沈明章,其妻安夫人,膝下有三位少爷。
三老爷名讳沈明路,其妻乌夫人,膝下有两位少爷一位小姐。
这五位少爷都已经娶妻生子,就算小姐已经出嫁,但这么大的一个大家子,怎么可能真的相安无事?
不过是被压了下去而已。
车队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停下,沈澜睁开眼,车外有人请安。
六少爷。
沈府这一辈子有五位少爷,再加上他,便是六个,按着年龄排序,沈澜正好行六。
沈澜动作一顿,掀起车帘,看见马车外躬身站着的老人,眉头一皱,两步跳下马车,快步走到老人前面,将他扶起。
吴伯,怎么是你出来的?
吴老顺着沈澜的力道站起,听到这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