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山下的猫叫声越来越响亮,黄猫一听便忘记了眼前这个讨厌的男人,又开始扒起了门边。它尖利的指甲抓下许多木屑,木屑落脏了它的身体,但它毫不在乎。
吱呀一声,木门终于被它挠开了。它挤出门缝,一溜烟蹿得没影踪。
谢升坐在小凳上捂着眼角,忽然打开门,朝冰天雪地中大喊一声:“阿仁!”
歇斯底里的吼声竟带着一分哽咽:“阿仁!你若敢去!这辈子你都别回来了!!”
老虎的嚎叫本来就能响彻天地,谢升更是用足了胸腔的所有气力。这一吼威力震天响,声音在山谷之间徐徐回荡,好似传遍了整座银装素裹的天砚山。
回音过后,天砚山巍然不动,空中依然下着鹅毛大雪。黄猫没有回来找他。
雪地上嵌着两排梅花脚印,马上便要被大雪覆盖殆尽了。
在天砚山另一侧的长亭中,谢楠与咏川正在温酒对酌。
这时,有道声音传了过来,小山包上的积雪都跟着颤了颤。
谢楠竖起耳朵,屏住鼻息,还对咏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谢楠开口:“你听到了吗?”
“没有。”咏川摇头。
谢楠眯起眼睛,嘴唇微张:“我想……我知道那只黄猫是从哪来的了。”
最后,谢升自然是顺着梅花脚印追了出去。他一步一步追到山下,又跟到了东海边。
海边结了一层薄冰,冬风苍凉有力,最是刺骨。
谢升躲在草丛里,朝阿仁的方向看去。
与黄猫站在一道的竟然不是一只母猫,而是一只白兔。
白兔……
这时白兔张口说话了:“斌斌,原来你还活着呀!太好了!”
黄猫与白兔倒是十分亲近,它舔了一下白兔长长的耳朵。
白兔抽抽鼻子,忽然摇身一变,竟成了位美艳的女子。女子身穿一身大红流仙裙,坐在地上望着远方的海面:“斌斌,你听过梦黄粱的故事吗?我做了一场长达千年的梦,梦里有个食人花神将你吃了,还把我困在一个叫鸢首山的地方,我一直想去报仇,然而无果。几百年过去,那个不怀好意的花神也将我给杀了,魂飞魄散。”
黄猫安稳地蹲在她的怀里,丝毫不觉生疏。
“醒来后,世间竟然真的过去了一千年。”白兔妖娓娓说道,“我找不到你,便去寻了那个叫鸢首山的地方,可那里没有花神。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海边唤你。果然,你上钩了。斌斌,莫要怨我,我也是为了你着想。”
黄猫闭起了眼,它听不懂白兔在说什么,但它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斌斌。
在谢升这几月的印象里,自打阿仁变回了黄猫,便从来没有在他怀里这般轻松过。
“斌斌,你本已是近神识体,为何一千年过去,都没成妖?哈哈,是不是你太笨了?”
白兔笑话黄猫。
接着谢升又听见她说:“我想起来,斌斌这个名字,还是一只老虎给你胡乱起的。这只老虎自己没文化,但却爱给别人起名字,一个比一个难听。那时啊,我,草妖,章鱼妖,白鹭妖都被他起过名。在梦里,我好像、好像还梦到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道气凝寂……生化万物。”摘自《墉城集仙录》中描述西王母的部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谢升从覆着雪花的草丛中站起身。
红裙白兔妖警觉回头,她的长发在寒风中飘舞,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两只红色的眼睛望了过来。
谢升一步一步走上前,棉靴在雪地上咯吱作响。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抿了抿唇,就直接说道:“把他还给我。”
“还给你?你是谁?”在昏黑的雪夜里,白兔妖辨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到对方的眼睛里泛着两道微亮的神采。
“我是他的……他的主人。”谢升瞟向白兔怀里的黄猫,“这些年来,都是我在养他。”
白兔半信半疑,她将搂着黄猫的手臂缩紧了。海边寒风凌厉冰冷,黄猫的脑袋朝她胸前蹭了蹭,它觉得特别暖和。
她心想,若真是斌斌的主人,那么也不好和主人起争执,她不是那种不分黑白的恶妖。毕竟在这一千年来,她不在斌斌身边,若真有好心人收养它,斌斌理应跟对方回去。
“你怎么证明?”白兔的红眼珠子滴溜一转,“若真是它的主人,他应该会认你,你叫叫他的名字吧。”
谢升半蹲下来,揉了揉黄猫的前爪,唤道:“阿仁……”
黄猫微合双眼,脑袋继续靠在白兔的胸口,动也不动,对谢升的声音视若罔闻。
“阿仁,是我呀。”谢升对着黄猫微笑起来,低声下气道,“跟我回去吧,阿仁。”
黄猫依然不吭一声,反而嫌弃地缩回了爪。
白兔见状,便用后衣袖遮在了黄猫的头顶,后退一步,戒备道:“斌斌根本不认得你。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家吧。你认错猫了。”
谢升直起身体,悲伤极了,眼里满是怅惘哀愁。
“唉?我是不是认得你?”白兔打量他许久,目光与额头都朝他脸上探去,“你身上的气味是……好熟悉呀。”
白兔遮在黄猫身上的衣袖向前倾,露出来两只正在折动的猫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