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你说哪里的话?再怎么说,你跟我一场,我只盼你能过得好,这心里从没半分儿恨过你。
海棠抬起脸来,一张粉白的脸蛋儿泪渍班班,她掏出手绢来拭了拭泪:前儿我在街上看着你的新夫人了,我心里真替你高兴,那是名门闺秀,只有那样的人物才配的上你,我、、我、、她说到这里,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云谦静静地看着她,这个曾经是他全部希望的女人,也差一点儿就毁了他的全部人生的女人,有点百感交集,此一时也彼一时,他想,海棠一定做梦也想不到,现在他心心念念的人,根本就是不她嘴里的所谓名门闺秀,而是一个男人。
他之所以坐在这里与海棠相见,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还眷恋着这个女人,等到真正再与她面对面共处一室,哪怕是孤男寡女,他发现心中唯一所思所想的,还是青砚而已。
此时刘贵走进来,请刘云谦上马,前往陶府迎新。春秀捧了衣服进来,海棠在人前早换出一付笑脸来,云谦脸上更是淡淡的,刘太太进来看了这两人的神气,悬了多年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然而转念一想,不由地想起另一件事来。看着马上丰姿俊秀的刘云谦,心中又添了一事。
刘云谦与青砚的事刘太太起初并不知道,她本是出身梨园,是刘绍成买来的妾,但是她聪明伶俐,能言善道,再加上天生丽质颇受宠爱。然而她性子却温婉和善,刘云谦的母亲对她也亲厚。所以正太太一去世,刘绍成就将她扶正。她自从嫁到刘家,早已经是洗尽铅华,与梨园里断了来往,只有一个早年结下的知交不舍得断,后来这人嫁与商人为妻,也算是离了那梨园行。只是商人不像刘家是旧家那样多规矩,这人还时常与梨园界有些来往。
刘云谦与吴青砚同行同止,数度把臂同游,甚而至于有了床弟之欢等等诸事,不多时就传到这人耳里,也就传到刘太太耳中。
刘太太乍一听,只不相信。请这人去细细打听,结果将刘云谦与青砚前前后后的事都打听了个明白,刘太太这才知道,云谦上次说去雅安公干,竟是带着吴青砚一起去的,桂花巷那所宅子的门槛儿都几乎被云谦踏破。
她吃惊不小,却不敢和云谦明说。刘云谦三岁丧母,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当真是视如已出。现在年纪已长,并无一男半女,原也是将他当做了亲生儿子。
她本以为刘云谦是转了性,学着那浪荡子弟一般胡闹,然而一则她深知云谦不是那种人,二则云谦近来似乎心境不错,兴兴头头的,哪里还是初从北边回来时那个死气沉沉的云谦了?这光景分明是心里有人了。
而那个人,竟然便这些日子里红遍省城的戏子吴青砚。
12
青砚从早上起来就坐在树下发呆,青墨从窗户里看了他几次,不仅人没动,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化,身边的一盅茶早凉得没了热气,却还是动也没曾动过。
他在房中踌躇半日,满心要劝竟然不知从何劝起,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老赵进来问了他几次,青墨还是没有主张。思前想后,只有叹气的份。
原来当真的并不是只有刘云谦,还有这个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师弟。
夜里五更天时,曾落了一阵雨,春月里的雨,虽不如冬天的冻,伸出指尖去,依然冰得入骨,那一种粘湿滞重,竟是将人的心也冻得硬硬的。青砚蹲在院子里那株花树下,只管低头瞅着地上那几点青绿的苔痕发怔,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了他满肩,青墨撩起窗纱偷眼看他,眉头皱成一团,正没个主意,只见老赵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青墨烦燥地说:不见不见,你就跟他说,我不在家就完了。
老赵笑道:您别着急啊,他也没亲自来,只是打发了个小厮过来,我去跟他说,你们不在就是了。
说着掀起门帘就往外走,走过树下,青砚慢慢地直起身子,背对着他,老赵怕他盘问,忙忙地要走,哪知道青砚背对着他却说:老赵,又是谁来找师哥?
老赵立住脚,陪笑道:也没什么,青墨说了不去的,您可别想那么多。
青砚回过身来,看了看老赵:什么人?今儿天气这样好,去走走也成啊。
老赵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站住脚没了主张,眼睛却看着闻声而出的青墨,青墨脸上也是一团诧异,两三步下了台阶,青砚不等他开口,将手一撒,一把花瓣儿纷纭而下:师哥,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师傅的坟上也该添土了。
青墨不知他是何意,呆呆地点了点头,青砚接着说:咱们出城去吧,他抬起头看看天,那天是青灰色的,像是浸了雨水般地低低地压着,他转头对青墨一笑:去透透气吧,这城里,真要闷杀人了。
他们略略收拾了点上坟用的东西,老赵跟着他们后面,拎着篮子,青墨携了师弟的手,往南门上去,走到那街上分道的地方,青墨的意思是要走署前街过去,说那里路上新铺的石板,好走。青砚笑道:师哥,放着好好的庆云街不走,干嘛要绕那样远?说着也不管青墨要说什么,向左一拐就转进了庆云街,那街口甚窄,进去了却是一条大道,行得马车的。
青墨跟在他后面,刚转进街口,远远地就听到鼓乐之声,他跺了跺脚,看青砚灰色的衣衫在前面一闪,连忙地跟了上去,那街两边的屋檐下早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青墨生怕跟丢了他,一直不离脚踪地跟着他,老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