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杭上一次来到这里时还是飘雨的冬天,转眼就已经到了盛夏时节,今天谢辛该满二十三岁了,可他永远都只能停留在照片里的那副少年样貌,再不能长大,也永不会变老。
在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谢辛的墓前已经放着一束新鲜的山茶花,花是鲜艳的大红色,怎么看都跟墓园清冷肃穆的氛围不相宜。于北川蹲下来,发现墓碑上谢辛的照片已经被擦拭过了,谢杭在他身后不满道:“搞什么,谁扫墓会带这种花来?”
于北川原本也觉得疑惑,但他突然记起了在谢辛葬礼上小莫说过的话,顿时心里便有了答案,“是小莫拿来的,一定是他了,他说过小辛喜欢红山茶,打算要在小辛生日时送给他的。”于北川欣慰地笑了笑,“看来他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谢杭想起了那个面目模糊的园丁,还有他拼命争夺那个铁盒时的样子,说:“大概不仅仅是朋友。”
“嗯?”于北川没明白,转回头来看向他。
谢杭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那张照片我还给谢辛了。”
于北川想了想,问:“你把它烧了?”
“嗯,你心疼?”
于北川笑着摇了摇头,“应该的,那本来就是小辛的东西。”
两个人站在谢辛的墓碑前,十指相扣,一起看着照片里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温和笑脸,心中满怀怜惜和感激,他们之所以能够再次牵起彼此的手,也许正是多得了谢辛冥冥之中的祝福。
最近天气多雨,道路有些湿滑,下山时,谢杭见四周没什么人,便停下来扯着于北川的衣摆道:“我走不动了。”
于北川也停下了脚步,说:“那先休息一会儿吧。”
谢杭不满地啧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于北川有些疑惑,“我之前说什么了?”
“你说我走不稳了你扶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于北川顿时明白了谢杭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不由笑道:“对,都怪我,把这都给忘了。”他在谢杭身前弯下了腰,“上来吧。”
谢杭一点不客气地爬到了于北川的背上,把他给压得结结实实的,手臂绕过他的脖子揽紧了,然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赶马似的说了声:“驾。”
于北川哭笑不得,托着他的两条腿道:“我这二少爷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现在就把我当马骑,将来可怎么办?”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的话,谢杭却听得心都沉了下来,他安静了一会儿,问:“于北川,将来你会不会不要我?”
于北川立刻就否认了,“怎么会,我一辈子都愿意这样背着你。”
谢杭趴在他的背上,在轻微的颠簸中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明明很不愿意承认,却还是咬牙说了出来,“我从小就比不过你,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偏偏来伺候我?现在说得好听,如果一直像这样背着我,到头来也只会觉得是负担吧。”
于北川听得一阵心疼,他明明知道谢杭一直都因为身体的缘故而心怀自卑,可他却疏忽了这种自卑让他产生的不安全感。于北川看着前路,说:“我不会一直背着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甘心一直让我背着你,也有能力不让我再继续背着你。”
谢杭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自己,好奇而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阿杭,你为什么会说自己从小就比不过我呢,我除了上学时的成绩稍微比你好一些,明明什么都不如你。”于北川把背上的人又往上驮了驮,认认真真地迈着步子,“你聪明,自信,帅气,一直都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个。你生在一个这么富裕的家庭里,父母哥哥都宠你爱你,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偏偏还能比绝大多数人都做得更好。可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幸运,我拼尽了全力,也只不过能在读书考试上比你优秀一点点。你总是对我不服气,可我才是那个从小羡慕你的人。”
谢杭第一次听于北川说起这些心里话,轻声道:“这样吗……我一直都不知道。”
于北川笑道:“你知道的,只是后来忘记了。”他继续说道,“你现在虽然腿不太方便,记忆力也不如以前,可是你拥有的其他东西,不还是一样牢牢地握在手里吗?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比绝大多数人都走得更快,因为走在这条路上,并不只是依靠人的两条腿。”于北川说完停顿了一会儿,侧过脸看着他,“如果你决定再像以前那样勇敢地往前走,我就算再辛苦,也会努力跟上你的步子,和你并肩走在一起的。”
谢杭抱着于北川的脖子,心中充盈着温暖的振奋,“我明白了,谢谢你,于北川。”两个人脸贴着脸,谢杭的眼睛里甚至有了些微微的湿润。
两人安静地前行了一会儿,谢杭问:“以前你有没有也像这样背过我?”
“当然有,我记得有一次我背你的时候,你趁机从领口往我衣服里倒冰可乐,当时我吓了一跳,背着你差点就摔了,结果惹了你不高兴,被你揪着好一顿捶。”
“这样你都不生气?”
于北川的语气平常而理所当然,“习惯了啊,我的脾气都是被你磨出来的,从小就是。”
谢杭听得有些心疼,可又冒出了些甜蜜的得意,他在于北川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说:“放我下来。”
到山下还有一段距离,于北川不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