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穆对李隶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对自己责骂不休的层面上,别的倒是一无所知,也不想知。
“所以,你和他吵架,一气之下离开公司跑到这里来开仓库的吗?”李广穆总不好放任这位刚认回来的二叔一个人唱独角戏,颇给面子地给他搭了句腔,甚至还搜肠刮肚地找了一句恭维话来。“我觉得挺好的,这里,挺好的。”
李二叔李承却笑了起来:“傻小子,你瞎想什么呢?你还真当我和你爸,还有公司这二十几年都老死不相往来啊?我基本每隔几年就会换一个地方,你爸却一直有我的最新地址。还有你大哥,我上一次见他并没有过去多久,可能就这两年的事。你要知道董事会的成员是有任期的,我要定期回去参加股东大会的董事选举不说,还有一些必须要露面的手续流程都是不可避免的。”
李广穆虽然现在在公司的职位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高得有点唬人,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他是完全的两眼一抹黑。反正他的学历文凭是李严修用钱买回来开光的,他现在的职能任务也不过是李严修的傀儡。
“细算起来你也有…二十九、三十岁了吧?我后来却没有再在公司见过你,其实也是有过好奇的。我问过你爸一次,他说你离家出走了。我以为是父子间的气话,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又听李老三和李老四说,你这混小子是那什么…哦,为爱私奔了。哈哈哈哈哈我的乖乖,那时候差点没笑死我。”李承当真溯着记忆,认真地去推算了一下李广穆的年纪,顺带一笔细数出了他们所有的交集。
李广穆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不仅是因为自己是当事人的原因,主要是,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说那个字了。
为爱私奔,现在听来,实在讽刺至极。
李二叔看懂了他脸上的表情,叹了口气。“你像谁呢?你母亲既聪明又心狠,你父亲就更不用说,薄情寡幸。你说,你像谁呢?”
我谁也不像,我只要我的赵宁。可是,我永远地失去他了。
李广穆给自己倒了点酒,还去碰了一下李承放在桌上的那只杯子,而后一干而尽。
“来吧,说说看,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来找二叔?前因后果都说清楚,这样二叔才好给你想想办法。”李隶继续优哉游哉地吃着花生米,秋季凉爽的夜风吹动了院子里杂草树叶,最后拂过李二叔略显斑白的鬓角。
在这种完全称不上严肃,甚至有些安宁的促膝长谈氛围下,李广穆也终于开始追溯了自己的回忆。
纵然他天生不善言辞,也还是给李二叔呈现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年少时还没渡过叛逆期的李广穆,是如何被李隶嫌弃责骂不休的。
然后自己又凭空多出了个后妈并多出了个异母弟弟,难以忍受这种奇怪家庭组合的他,是如何终于在他大哥的帮衬下,脱离出去自立门户的。
然后过了几年醉生梦死的自由日子之后,在二十一岁的某一天,遇见了一生中避无可避、命中注定的那个节点。
“我真的很…不能没有他。我不懂李严修和李…我爸他们所谓的计划和发展,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他家和他家所在的那几个家族。然后,李严修他们成功了,我喜欢的那个人失去了他的家人和他以前所拥有的一切。我就带他走了,离开了a市,去一个很远,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一起过了八年。但是,三个月之前,他们说李…我爸重病,然后李严修把我的爱人绑了回来,我就不得不回来了。”
就算长话短说,也终于说到了最关键,最让他难以启齿的部分。
“他以前不知道我家做的一切其实我一早就知道,所以我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直到李严修把他绑回来,他知道了…这一切,我从一开始就是知情的。我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只是在他最惨最痛苦的时候假模假样地说要带他走,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他…他忍受不了真相,离开了我。”
并且被李严修,确实来说是被我,逼到要割腕自尽的绝境。
李二叔听了这么个主人公近在眼前的年轻版爱恨情仇,整个人听得激动异常,不过这个激动显然不是单纯因为故事而产生的感触。
他甚至扬起手,大力地朝李广穆的头上扇了一巴掌。
虽然没有直接打在脸上,却因为力道实在不小,李广穆整个人的身体往旁边一歪,就差没摔到地上。
“小兔崽子,你以为你含糊其辞,我就没听出来你说的是谁吗。我`c,ao了,九年前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大事,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给我一笔带过。而且,你那个所谓爱到骨子里一见钟情的爱人,他妈的难道不是当年‘山上’赵家的人吗?我`c,ao了,你们这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尤其是你,小狼崽子,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还有脸在这说什么‘不能没有他’,你他妈属白眼狼的吗?那个赵家人才是真的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了你,还跟你谈了这么多年恋爱。”
李二叔气到端起酒杯的手都有点颤抖,显然不是因为出于一个旁观者道义的仗义执言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