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墨趴在桌子上,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儿,她好像从来不会和别人谈论这些东西。
但凡考试结束交卷了,再怎么懊悔反思大概都为时已晚,倒还不如直接等待最后的分数来得痛快,这种凌迟,其实才最折磨人。
突然想到什么,她从桌子上弹起来,扭头看了下身后,才松了一口气,姚远把帽子蒙在了头上,正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似乎很疲惫,高大的身影蜷缩在小小的座椅课桌间,林墨突然觉得,睡着的姚远比醒着的他,不知道要讨喜多少倍。
“你还要看多久?”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灰色的帽子下传了出来。
林墨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他调整了下睡姿,脸朝向墙,继续沉睡,全程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这人,是有三只眼吗?
林墨好像永远理不清自己的心绪,凌乱似乎是她的常态,她并不迷糊,只是十分懒散。把所有事情,无论生活,学习,还是人际关系,分门别类,妥善安置,这件事本身就使人疲倦。
更何况,单是弄清楚自己对清尘的感情,这件事就耗费了她很多的脑细胞,林墨一直有自知之明,她的世界不适合让太多人进来,她本来就自顾不暇。
可是关于姚远,是不是从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时,他们就产生了无法割裂的联系,就和清尘一样。
不过似乎又有本质的区别,她对清尘,是有非分之想的,即使隐藏的很深很深,可存在就是存在。
那么姚远呢,林墨扪心自问,还是有些介意,她从来都不是圣人,也没有悲天悯人的那份胸怀。事实就是,他的父亲杀害了自己的父亲,他是仇人的儿子。
但是,恨意又没有那样强烈,当年,他也只是个孩子。
所以,相处变得十分尴尬。林墨对自己内心,那份对姚远不合时宜的同情,搞得心力交瘁。她甚至会想,是不是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使他从小处境艰难,甚至形成了如今古怪阴郁的性格。
长大后的世界,就是如此复杂吗?林墨托着腮,盯着黑板发呆。
考试结束,还是没能避免地上了晚自习。
晚上九点多,清尘不在,林墨在门口和张小鱼,方子晴告了别,就独自一人过马路准备回家。
然后她就在马路的拐角处,看到了江眠。
他独自一人,竟然还穿着一身制服,头发留长了些,没有了满身的匪气,林墨这才发现江眠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而且是个相当清秀的小伙子。
“江眠?真的是你!”
林墨不可思议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快要惊掉了下巴。
“您从良了?恭喜恭喜。”
“大小姐,您甭取笑我了成吗?我那些小弟已经笑话我一个月了。”
江眠边说着,边骄傲地正了正严丝合缝的领子,哪里有一丁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林墨颇为欣慰地将这“从良”的小混混观赏一番,嘴角不由得轻轻勾起。
“江眠,你这一身可比当老大的时候,帅多了,倍儿精神。”
此话一出,江眠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嘿嘿,是吧,清尘也这么说。”
“谁?清尘?”
“是啊,你男朋友周清尘,他给我找的工作,在市委后边的家属院当保安,一个月好几千呢,他还让我好好攒钱,别出去瞎混……”
“停!”林墨及时止住了他强烈的倾诉欲,“他不是我男朋友,谢谢。”
“大小姐你不是我们老大的妹妹吗,脸皮怎么会这么薄,人家清尘都承认了。”
江眠狡黠地朝她挤了挤眼,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看得林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说温洛脸皮比较厚的意思?”
果然奏效,江眠瞬间转移了话题:“哎呀我去,这一顿乱扯,我都忘了正事了,清尘让我帮忙送你回家,他去外地考啥玩意儿物理去了。”
原来是这样,林墨了然地点了点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隔了这么远,他竟然还在记挂自己。不过,“江眠,就这么几步,不用送我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眠连工作服都没换,林墨知道值一天班也挺辛苦的,有些于心不忍。
“没事儿,我送送你。”江眠嘻嘻哈哈地看着她,眼神里却写满了不容拒绝。
林墨知道这是下了死命令了,知趣地扭头往温宅的方向走。
“江眠,你这样真好,以后再也别去当混混了,好吗?”
林墨走在前面,语气轻柔但很诚恳。
“我知道。”江眠追上林墨的脚步,白净的五官在路灯下显出暖色的轮廓,“我江眠前18年各种点儿背,可能仅剩的这一点好运气,就用来遇见洛哥和清尘了。”
“江眠你上过初中吗?”
“嗯,上到初二,成绩不好就没去了,又赶上我奶奶病危,家里更揭不开锅了……”
林墨有些懊悔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对不起啊,江眠。”
“嗨,没事儿,都过去了。”江眠大咧咧地朝林墨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又过了一会儿,江眠看林墨苦大仇深,欲言又止的表情,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