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台阶,慢点。”
柳千树点了点头:“谢谢。”
别墅不大,装修很漂亮,是柳千树喜欢的风格。顾屿杭把门锁上后领着她上楼,每一间房间都看过之后,说:“你觉得哪间满意就住哪间。”
“你住哪儿?”柳千树问。
顾屿杭说:“随便。”
“能不能住我隔壁?”
“可以。”
“谢谢。”
她选了角落的一间房,因为一开门就可以看见他的房间。
顾屿杭将棉被从橱柜里搬出来,低头看见她裸露的脚踝,又拿了双厚袜子:“我妹买的,还没穿过。”
柳千树接过袜子,嘴角露出一个极小的弧度,笑了笑:“真可爱。”
“那就睡这儿了?”
“嗯,我想去洗个澡。”
“可以,毛巾柜子里也有。”顾屿杭一股脑拿出好几条,柳千树一一接过:“不用这么多。”
他又放回去:“你去洗澡吧,我就在外面。”
“嗯。”
柳千树走进浴室,看着宽敞的空间和头顶上的暖灯,一股强烈的陌生感涌上心头,内心深处隐隐涌动的孤独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晰。
顾屿杭就坐在房间外的沙发上,是他救了自己,而且收容自己,柳千树想着,幸好今晚有他,不然现在大抵生死未卜。可是即便如比,她的心依旧空空荡荡。
到底是为什么?她想不出来啊,眼泪又忍不住想往下掉。
只是贺俊儒今晚的言行举止,让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如此微不足道。
像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很想找个洞穴藏起来,可是没有。
今天晚上,她格外地想宴景然。
宴景然会骂她,会讽刺她,会冷言冷语,可是宴景然到底是妈妈。妈妈从不允许有人骑到她的头上。
以往受欺负,柳千树会第一时间跟宴景然说,看到她怒冲冲地要去替自己讨回公道,她的内心蓦地有些骄傲和自豪。
----“看吧,我妈妈还是会保护我的!”
可是现在,一想到这儿,她又难过起来。
原来互相冷嘲热讽这么多年,受委屈时心疼她的是宴景然,脆弱时她想念的还是宴景然。
她始终以为她们是不适合做母女的两个人,生来就是死对头,可到最后,却是真正惺惺相惜的两个人。
内心深处最不见光、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阳光照射,被长矛狠狠地扎下去,疼得柳千树眼泪直流。
她哭着,把热水盛在掌心里,泼到脸上,头发也被水浸湿了一大半。
水汽弥漫了整间浴室,水温很高,柳千树感到整个人都要被烫化烫开,却仍然咬牙坚持着。平时她会以这样的方式驱逐寒冷,现在,她却想借此将事情都忘掉。
顾屿杭一直等在门外,一边留神倾听浴室里的动静,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一边阴沉地看着手机上不断显示的短信。
短信来自几个人----母亲、父亲、哥哥、嫂子,还有姑姑顾盛兰。
这几个人仿佛串通好了,每隔几分钟就轮番攻略般地发短信给他,顾屿杭的心情被搅得很是烦躁。
终于,他愤愤地将手机摔到一旁,恰逢这时候,柳千树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他脸色很难看,问道:“怎么了?”
顾屿杭起身,从架子上拿下电风吹,递给她:“没什么。”
“是刚刚那件事吗?”柳千树担心地看着他,“你姑丈?”
“嗯。”
“他会不会编造谎言?”
顾屿杭沉默一瞬,摇了摇头:“随便他,会信的人信,不会信的人不信,一开始就分好了阵营。”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他抬起头,见她忽的抿住双唇,于是指了指插座,软了声音说,“去吹头发吧,别着凉了。”
“嗯。”
吹头发的时候,顾屿杭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柳千树立马将电风吹关掉,安静地等着他接电话。
可是,他却拿着手机,迟迟不肯接,柳千树看着他,扯起一个笑容:“你怎么了?”
“没事。”
“你家人吗?”
“我哥。”
“接吧。”
顾屿杭望着她,又过了三四声铃,终于接了起来。
“喂。”
柳千树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听到他沉闷地说了几句话:“在别墅”、“你别管”、“他不是人”、“明天再说”,短短一分钟不到,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打开吹风机继续吹头发,顾屿杭一直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望着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一言不发。
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他冷着脸看了一眼,摁掉。
柳千树刚把电吹风关掉,电话铃声就停止了,她想问,不敢问出口。
过了几秒钟,电话又打过来,顾屿杭看了她一眼,接起来。
这一回,不是他哥哥,似乎换成一个更严厉的人,顾屿杭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脸色愈发地阴沉。
挂断电话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柳千树拔掉电吹风的插头,说:“我想走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