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又成功惹得阿齐暴跳如雷,捏着衣领手微微加力,暄景郅便立刻感受到脖子处骤然收紧,很快便不能呼吸,只瞬间,胸口一闷面上便开始逐渐泛得青紫起来。眼看着暄景郅分明已经憋得青紫的脸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阿齐瞬间便更是平添一分怒火,恼羞成怒的狠狠将暄景郅摔在地上:“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身志之士,何惧一死?”暄景郅依旧是暄景郅,两袖清风,一身傲骨,从不低头。
“好好好,本汗这就成全了你!”阿齐气得酱紫色的面孔已然变得五官扭曲,探手自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不由分说便一手捏开暄景郅的嘴,一手将其中白色的粉末倒了进去,随手拿起身边的破碗,将那混着沙石的水灌入。暄景郅被呛得涕泪泗流,只弯着腰咳嗽连连。
将药灌进去,阿齐反而平静了很多,命人打开了捆缚暄景郅双手的锁链,一丝笑意弯在唇角:“这噬心丸的滋味,相国便慢慢品尝吧,本汗相信,用不了多久,暄相便会像条狗一般跪在本汗脚下来求,到那时,我看你还如何神气!”
言罢,转身便出,未曾留下一片衣角。
第87章 胜负终了谁家定(五)
噬心丸,又名噬心丹,是乌单国皇族世代传承下来的秘药。此药取天山雪莲、天麻以及曼陀罗花等数十味药制成,除却平常中原地带常见的一些药材之外,这噬心丸中还独独加了一味米囊在其中。也正是因为这一味米囊,此药才变得弥足珍贵。
在乌单国境内,若非贵族是从未见过此物的,若是家境殷实些的,能够听说过一两句已是很好。这一味噬心丹,因着是乌单国贵族世代传下来的秘方,故而其具体作用外人不得而知,而贵族之内并非若非是懂些医理的,也只知道此药镇痛效果极佳。乌单国是游牧民族,西北蛮荒多风沙严寒,靠着马背弓弩打下来的江山,最开始则是靠着一张一张兽皮、一头头牛羊才换回今日的草原荒漠地界。
这其中艰险自是不必多言,早时荒漠野兽凶险,豺狼虎豹个个体型健硕,这其中以人肉为食的也不在少数。故而平日中打猎出行的男子们经常是伤痕累累。西北荒原没有草药,更遑论是中原的大夫,而伤口每每发作之时的痛楚更是噬人筋骨般的剧烈,便是被活活疼死的也有。
因缘巧合之下,有人发现以米囊花入药可延缓痛楚。于是,便有了大片的野生米囊花被收割殆尽,更是有人在自家门前开荒种植米囊,只为以此花入药效果奇佳。如此这般数百年的光阴下来,乌单国皇室逐渐便研制出了这一味噬心丹。初时只为皇家伤病御用之药,而后则渐渐成了其显贵族内专门控制人的秘药。凡服此药者,皆成瘾性,一次服过之后,若六个时辰内再不服第二剂,便是有如万蚁噬骨、万爪挠心般的折磨。
暄景郅少年之时游历天下,曾经踏遍九州走遍四海。这西北的皓皓黄沙荒原之地他自然是来过的,噬心丹虽是乌单国宫廷秘药,但这天下,但凡是他暄景郅想查的,自然是难逃暄家的耳目。习武之人五识本就比常人要灵敏许多,纵然是饱经风霜,已近风烛残年,但究竟多年练就的习性还在,如此被强灌入喉的药,暄景郅哪怕是猜,也是猜的出一二的。
暄景郅手脚被锁死狠狠地抛在稻草堆上,噬心丹入腹,向来是药石难医。除了日日吸食,直至全身盗汗虚惊,元气耗尽,而后此生再无指望。若是无有此药以供,便是日日忍受折磨,便是九死一生也几乎没有能挺过那蚀骨一般折磨的,多数往往自尽身亡。自然,与之相对的,若是挺住了这数十日的煎熬,似也是便戒去了。只不过,这噬心丹自问世以来,凡被用者,无有一人逃过此劫。
自然,阿齐也不认为暄景郅会是这数百年来的第一人,以此药牵制于人,从无失手。为着劫持暄景郅回营,他兵行险棋与泠渊阁合作,已是付出极大的代价。若是以他大周国相之尊要挟不了皇帝,那便是留暄景郅一条走狗在身边,也能从他嘴里撬出些大周的国密之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毕竟,无论是暄景郅曾经的任何一种身份,于他阿齐而言,暄景郅都不是一颗弃子。
只是,阿齐想得到的,暄景郅又如何能够想不到。
暄景郅这一生,除了当年动手铲除江氏一族不够彻底之外,又何曾给自己,又或者是对方留下过一丝一毫的余地。斩草要除根,狠厉要做就要做的干净彻底,为人政客,身处庙堂江湖,最忌心慈手软,留下后患。
而北豫,是暄景郅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意外,可就是这唯一一次意外,便足以改变暄景郅一生的轨迹。半生为暄家,半生为北豫,最终却落得个妻离子散,身做俘虏,一身骂名的下场。
如今,走到今时今日这般田地,暄景郅扪心自问一句:当年济贤观中,可曾后悔抱走柴房中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暄景郅用尽全身的力气斜靠在稻草堆上,腿脚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却难掩唇边一抹坚定却又带着些满足欣慰的笑:北豫,是他此生的骄傲;是他耗极一生心血,指教出来最出色的孩子。
今时今日的少帝,远比当日鲜衣怒马的暄大公子要出色,也耀眼太多。
自是此身不悔,无怨。
当日暄景郅身中剧毒之时,玄医谷谷主程灵曾为他施诊运脉解毒。虽则那次金针破了筋脉元气运行,但程灵终是在他丹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