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伸手就要去拿,却被陆盼盼躲开。
她站了起来,将报告翻过来,背面朝上放在张主任面前。
“张主任,谢谢这几年的培养。”
张主任:“你跟我客气什么呢,以后咱们也是能常常见面的。”
陆盼盼点头:“那我先走了。”
张主任朝她挥挥手。
陆盼盼刚走出去,张主任就把面前的纸翻开一看,抬头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辞职报告。”
再下面,只有更潦草的五个字。
“老娘不干了!”
*
陆盼盼前脚踏出主任办公室,后脚就看到群里有球员在问她是不是辞职了。
简单回了一个“嗯”,陆盼盼前往共享单车停靠点,发现正值下课期间,单车供不应求,于是她只能步行前往排球馆。
她处理日常工作的办公室就在排球馆二楼,从体育学院大楼走过去要小半个小时。
当她到了体育馆,刚上二楼,就看见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站满了人。
陆盼盼只需瞄一眼,就知道球员都到齐了。
这些个高个子大男孩挤在办公室门口,有的局促不安,有的面色涨红,倒不像离别的气愤,怪异得让陆盼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盼盼姐,你真的辞职了?”
球队二传手首先问。
陆盼盼点头,朝办公室走去,他们却没有自然地让开一条路,扭扭捏捏地堵在陆盼盼面前。
“一个个的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我不辞职,你们也会有毕业的一天。”
陆盼盼笑着拨开他们,正要抬腿进办公室,就见队长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目光闪烁,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盼盼笑着拍他的肩膀:“好啦,马上就是决赛了,你们不要分心,好好训练,争取拿个冠军,弥补去年止步四强的遗憾。”
陆盼盼走进办公室,身后的队员却没有立即跟进来,在门口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进来。
陆盼盼放下包,一边弯腰打开电脑,一边说:“你们可要打起精神来,说不定下次相逢,我就是你们对手球队的经理了,到时候我可不会心慈手软哦。”
陆盼盼说完,没有人应声儿,她也习惯了这些孩子的不善言辞,所以没有在意,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脑上。
她选中一个文件夹,打开一开,顿时一惊。
“这……”
她抬头看向队员,可这些大男孩儿却没有几个敢看她的。
陆盼盼自知在职场混得不好,不懂得取悦领导,也不会为自己争取福利,只知道埋头做事,更别说钻研那里弯弯绕绕的事情。
但是此刻此景,她再糊涂,也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陆盼盼没说话,转身打开文件柜,找到最上排的那一封牛皮文件袋,伸手一摸,果然空空如也。
她就这样举着手愣了片刻,身后的队员也都心知肚明。
双方气氛僵到了极点。
还是那个二传手,他忍不住想站出来说话,刚说了一个“盼”字,就被人拉住。
大势所趋,他只能选择缄默。
陆盼盼闭了闭眼。
她看似平静,却没有人知道,如果心寒是一件看得见的事情,那么这些人能看见她的心像动漫特效一般被冰封住。
说起来夸张,可陆盼盼此刻就是这样的状态。
“好啦。”陆盼盼垂下手,在裤子边擦了擦,为了掩饰尴尬,一回头,就又是笑颜如花的模样,“我们注定缘分到此,你们好好加油,别辜负了自己的梦想。”
陆盼盼走出排球馆,夕阳下,这座球馆大气辉煌。
她还记得,她刚来这里时,这还是个破烂的90年代初旧建筑。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自认自己功不可没。
可如今,没人承认她的功劳,甚至辜负了她这几年的赤忱,在她说出辞职的那一刻,所有情分,竟然全被她这群悉心培养的球员斩断。
----那台电脑和文件袋里,是她这几年做的全国各大高校排球队的数据。
精确到每一场比赛。
这些数据有多重要呢,这么说吧,陆盼盼刚刚成为球队经理时,这支球队连高校选拔赛都无法突围,领导和教练焦头烂额,甚至一度面临遣散球队的危险。
那时候的陆盼盼每天查阅资料,在铺天盖地的文献中找到了一丝希望。
据说现在的顶尖职业球队,会做“数据分析”。
而这个概念,还没有引进高校球队。
于是陆盼盼两只袖子一撸就开干。
数据分析软件data volley全是意大利语,陆盼盼一窍不通,那就熬夜学。
而每一场比赛结束,球员们精疲力尽,陆盼盼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她要全程高度集中记录对手和自家球员的每一次位置变化与打法,眼睛不能离开球场,而手指要盲打精确记录数据。
就这样,几年下来,手握各大高校数据的庆阳大学做到了知己知彼,再配合高强度训练,在去年联赛上终于异军突进,从查无此队成为一路冲进全国四强的强队。
可如今,缘分尽了,情分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