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他法。
惴惴不安地进屋,里头传来阵阵笑声,她一把推开门,见敦敦盘腿坐在朱翠的床上,大笑不止。朱翠前仰后合地趴在八仙桌上,一手握着梳子,堪称花枝乱颤。
“哎哎,你回来啦,快来管管这小子,简直闷坏,听他说话能笑穿肚子。”朱翠踢他下床:“去去去,谁让你爬上来的,还真自觉。”
他一回头见任适秋站在门口,立即扑过来,手里满满当当地抓着糖果蜜饯,一脸邀功的表情:“猜猜我去哪里啦?”话音刚落,脸上着了一记,火辣辣的感觉还在其次,心中又惊又痛又怕,怔怔地站在那儿,零食散落一地。
任适秋打了人,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摔门而去。
夜深沉。
朱翠在布库内的犄角旮旯找到她,递上一个素菜包子:“看你晚饭没去吃,好不容易抢到的,每次吃饭跟刮龙卷风似的,真受不了那帮饿鬼。”
“你吃吧。”她靠在墙上,有气无力。
“孩子不懂事,以为多玩一会儿无关紧要,哪知道大人担一万份心。不过你下手重了些,孩子吓傻了,小脸儿到现在还是煞白的。”
“去哪儿玩了?”
“说是送东西去,赏雪和丫头们挺喜欢他,留下来玩捉迷藏,堂主夫人在院子里吹风,也看见了,说模样招人喜爱,拿了好些点心给他。吃个半饱,想到你最近没尝过可口的东西,特意带回来,等着你夸呢。”
她默默听着,始终没什么反应。
晚上蚊子多,朱翠打死几只,站在那儿有点不耐烦,百无聊赖地用小矬子修指甲。
“有事吗?”她突然问。
“倒真有点事儿。”朱翠看着自己的手指:“听说你碰见杨临风了?”
“杨临风是谁。”不等对方说,自己想起来了:“哦,那个小白脸。”
奇怪,她听谁说的。
任适秋觉得这个女人从里到外透着神秘,当然了,也许对方还觉得她诡异呢。
“他是不是跟你搭讪?”
“一副世间女子见了他都要如痴如醉的样子,莫名其妙。”
朱翠差点儿没倒地,很是哭笑不得。
说错什么了吗?好像太直接,太不顾别人的感受了,朱翠是明显有意于杨临风的,热切的神色,瞎子都能看出来。其实她并无恶意,马上安慰道:“你眼光不错,真真是玉树临风。”
“行了,知道你不待见他,我就放心了。”
“你来找我就为说这个?”
“是呀,这对我很重要。”
她竟将自己当成竞争对手,实在出乎意料,不过总比完全不构成威胁好,事关女人的虚荣心,不可小视。
即便如此,仍有不明白的地方:“让他喜欢你很简单,他这样好色……呃,不,怜香惜玉的男人,难道会假装看不见你?”
平心而论,就算用苛刻的眼光也很难挑出朱翠的毛病,五官自然精致,胜在调配得当,浑身上下让人看着舒服,才是最为出色之处。
“他自然看得见,而且看过不止一次。说来很简单的道理,比如你走在街上,无意中瞧见一件新奇的物事,随便买回家,随便拿着玩,腻了,随便丢在一旁,倘若换个地方,众里寻他千百度,终于惊鸿一现,万般艰难,最后含泪捧回,是不是一生难以忘怀?失去这东西,好像对不起自己的辛苦。”
“所以你是放长线钓大鱼?”
“不然在草料房一待半年,总不至于为那点儿工钱。”
任适秋长出一口气,正宗的井水不犯河水啊。
笑着起身,拍拍她肩膀,以兹鼓励:“未来的杨夫人之位,非你莫属。”
“承你吉言,一看你也是个不可限量的。”
第8章
敦敦最近很是乖巧,堪称深居简出,任适秋仍然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耳光事件之后,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像陌生人。
想了无数办法挽回自己的形象都徒劳无功。
连朱翠都佩服她:“能对你这样的小受气包无动于衷,真需要无穷的毅力呀。”
说得他泪珠滚滚,恨不得一头撞死:“可她就是不理我!”
“虽然你有不对的地方,她的肝火也太暴了,大人跟孩子计较,多掉价呀。”
总算有人说一句公道话,恰被春风温暖了心扉。
反正下定决心不回亲爹那里,姨娘脾气再坏也有限,后妈确是十足的蛇蝎心肠。凡事都有比较,连小羊都分得清楚哪个山坡的草比较可口,是不?
朱翠要为马加夜草,通常晚归,敦敦睡熟中难免被响动惊醒。有一次半醒之际,觉得有双手不住地抚摸头顶,两滴温热的东西落在脸上,偷偷睁眼,任适秋正抱着自己的脑袋垂泪,眼睛红红的,紧紧咬着嘴唇,喃喃道:“……还疼不疼?”
惊喜之余,他决定继续装睡。
第二天请教美丽的朱姐姐,对方神秘一笑:“很好理解啊,她觉得自己过分,想道歉又抹不开脸,憋了几天,看着你傻傻的睡相终于崩溃了呗。”
“我睡相很傻吗?”他惊恐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