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去天界自首了。
凌策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从人间飞去了天界,面色煞白地赶到时,江澜已经被天帝一声令下送上了雷台,马上就要行九天雷刑。
他纵身跃上雷台,将归剑铮然入地,他双手扶剑,浩荡灵力海浪般涌开,震散四方仙神。
四下里窃窃私语。
执事仙官道:“帝君这是作何?”
凌策站在江澜身前,挥剑斩断了缚身的仙索,道:“救人。”
仙官义正言辞道:“帝君要违抗天帝之意,带去走这魔头吗!”
“此事尚有存疑,若草草盖棺定论,岂不是便宜了幕后有心之人。”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到仙官身上,“去禀知天帝,江澜暂由本座看管,事情未查清楚之前,谁也不得放肆。”
凌策有说这话的资本,他本就是天界灵泽化生,一身法力深不可测,年纪资历和修为皆比天帝深上许多,又和明祁帝君关系深厚,谁也得罪不起。
他若是拼死一搏兵解归天,就算整个天界的人联起手来,也都捞不到好处。
话说完,凌策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和阻拦,抱起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江澜离开了。
回到清垣宫,往日里总是出来迎接的肥猫没有出现,殿里空荡荡的,许久没有燃香,却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走进内殿,重重纱幕自动开合,他畅行入内,把江澜放到了尽头空旷的大床上。
江澜抓住他,低声道:“你何必呢?”
凌策没有说话。
他又道:“其实我死了我没什么,说不定我就可以见到爹娘了,我不怕死,我怕的是魂飞魄散,连见他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凌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你不会死的,有我。”
看着凌策的眼神,江澜忽然一笑,“嗯。”
然而凌策终究没能护他太久。
天帝知道此事后下令封禁了清垣宫,只要凌策交出江澜,便不会多做追究。
凌策不动声色,依旧该怎么怎么。
就在他将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江澜趁机逃出了清垣宫,在轮回台上纵身一跃。
入了轮回台,便将旧事都忘得干净。
他不想死在天雷下,便以这种方式谢罪。
凌策压着心头喜悦拿着猫妖勾结魔族一事的证据回到清垣宫时,便听到宫人低低啜泣。
心尖一颤,他大步走入内殿。
随着步伐自动分向两边的纱幕次第掀开,视线一重重映入。
空荡荡的,无人。
他猛的转身:“江澜呢!”
宫人跪地俯首道:“尊主、尊主他……一个时辰前……跳了轮回台!”
一阵风倏然刮过,殿内已无人声。
*
魔尊轮回谢罪,更掀起魔界波澜。
此后数百年,纷争不断。
天界凤和帝君率军四处镇压,才让这股逆反之风渐渐平息。
而凌策,四处寻找江澜的下落。
轮回台封住了江澜的魔气,他已经丝毫感应不到他。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找了他数百年。
清垣宫的宫人常常会看到他在如意树下自言自语,凑近了听,便听到一句零落的“你既名如意,却为何不能给我一个江澜”。
当时,由于天界魔族混战,天上杀伐之气影响了破军星,人间也因此战火不断。
凌策在寻找江澜时,偶经一处烽烟四起的战场,观双方国势本应盛世昌平,结秦晋之好,却因受天界影响也起了战乱。
他于心不忍,按下云头,化作士兵的模样,在战场上四处以血布阵,意欲镇压杀气。
四方鲜血喷ji-an,刀剑喑鸣,他风似的将阵脚一一画下,在结到第二十二个阵脚时,身后忽然扑来一个人影,把他死死护在了身下。
凌策刚想挣开,心想这些凡人自己的命都顾不来了,还有心情救别人。
何况,他哪里用得着一个凡人救命。
但在被扑倒的一瞬间,他听见一道熟悉万分的声音:“小心!”
下一刻,身上的人反手挥剑,手刃了一个试图偷袭凌策的敌兵。
几滴遗落的鲜血洒在两人脸上。
凌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对方却一伸手,把他拉起来,严肃道:“还画画,不要命了。”
凌策知道他说的是鲜血画就的符咒阵脚,一低头,唇角不受控制地牵出了一个笑容。
回来了。
一身普通平常的盔甲,眉宇间英气洒脱,手里一把剑,背上还有弓箭和箭筒。
凌策手指还滴着血,一滴滴落在尘埃飞ji-an的黄土上,像是开了一朵朵艳骨红梅。
他看着江澜,笑道:“我画的不是画,是命。”
江澜没多说,一笑,转身冲进尘土飞扬中。
凌策只是颔首,看着他冲锋陷阵。
命运这东西,果真玄之又玄。
他找了江澜几百年都没有音信,如今却因为一时兴起,就遇见了他。
凌策的阵法很快起效,破军天狼杀气渐渐消散,战事也随之减少,江澜也回到了故乡。
故乡在一处山水偏僻的村落里,江澜父母早亡,他一个人一间茅屋,一亩三分地,加上朝廷分发的奖赏和月供,便是此后余生的依仗。
凌策一直暗中护着他,在他忙活农活的时候施个法,招片云遮遮太阳,再刮刮凉风。
导致江澜每次要出门干活,村里村民就要跟他一起,因为他下地,哪怕天上九个太阳,也得立刻y-in天,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