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愈加嘹亮,只听家人道:“来了!”
我张望去,只见魏昭衣着华贵,从螺钿镶嵌的马车上将新妇扶下。
“夫人……”阿元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回头,她示意我看后方。我张望去,不禁讶然。
人群后面,许姬头梳垂髻,面上粉妆雅致,身着来雍都那日的织锦深衣,娴雅之态毫无二致。
她静静立在廊下,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望着魏昭与新妇缓缓行来。
☆、姒娣
我讶然,心想许姬来这里做什么,过了会,却见张氏快步走过去,对许姬说了些什么。
许姬望望郭夫人那边,神色平静。片刻,她微微低头,转身朝院子的方向离开了。
“夫人,方才二公子似乎看到许姬了。”阿元说。
“嘘。”我对她微微摇头,继续转向前方。
堂上宾客满座。新妇以一把玉骨镶金的纨扇遮容,搭着魏昭的手,慢慢走到堂上。赞者祝了一声,魏昭上前,将新妇手中的纨扇取下。
只听众人一阵赞叹,我望去,新妇粉妆精致,桃腮朱唇,与头上的明珠金钗相映生辉。
这位公主名蕙,生母是先帝的王婕妤,封号沁阳。先帝子女众多,我跟沁阳公主并不熟悉。她不爱出声,跟太后不太亲近,年纪又比我小,从前在长安,我们也就见过几回。时隔数年,如今在魏府再遇,这位公主的模样比从前长开了许多,装扮起来,已然是个窈窕丽人。
魏傕与郭夫人坐在上首,看着新人在面前跪拜,俱是笑意盈盈。
魏郯是长子,魏昭成婚,他也要受新人之礼。今日他难得穿一身大袖衣裳,儒雅的衣着遮去几分武将的锐利,看上起竟不但毫不违和,反而衬出几分俊朗。
早上穿衣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嘀咕果然近墨者黑,魏郯这样的武夫我都觉得开始觉得顺眼了。
婚礼很热闹,宴席之后,新人合卺,我回到院子里,已经月上中天。
进到屋里,我闻到一股酒味,只见魏郯躺在榻上,身上的衣服没有换。他今日虽然不曾出门,可又是迎宾又是饮酒,想来都觉得累人。
我轻轻阖上门,走到榻前。只见魏郯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我没有吵他,在榻旁坐下,端详他一会。
魏郯的睡相一直不错,我有时早晨先醒过来,看到他眉眼英挺的线条染着淡淡的晨光,别样的静谧与安详。现在也一样,烛光下,他呼吸平稳,能看到双睫在眼睑下排列如羽。
我忽然想,如果捏住他的鼻子让他憋醒,会是如何?这个念头乍起,我竟有些兴奋。魏郯这样把我折腾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偶尔也该回敬。
正当我忍不住心痒地伸手,毫无前兆的,魏郯睁开眼睛。
“夫人做甚?”
我:“……”
手僵在他的鼻子上方,我收回,若无其事地微笑:“妾见夫君不曾更衣,欲为夫君更衣。”
“哦?”魏郯亦扬起唇角,片刻,眯起眼睛伸个懒腰。
我心里感到遗憾,正要起身,魏郯的手臂突然伸过来,把我搂倒在榻上。
“夫人可知,为夫今日在想什么?”他的呼吸里带着酒气,悠悠带笑。
我挣扎两下,他不松手,我也就乖乖地随着他。
“想什么?”我问。
魏郯望着帐上的流苏,道:“为夫想起了与夫人成婚那日,玄端也不曾着,入洞房时要佩着刀。”
原来他还记得。
我想了想,道:“夫君为何不着?”
“征战在外,谁带那么碍手碍脚的衣服。”魏郯毫无愧色,说罢,笑笑,“夫人若觉有憾,今日可亡羊补牢。”
谁要亡羊补牢。我一边拍开魏郯游走的爪子,一下道:“妾累了。”
魏郯咬着我的脖子:“累了正好安寝。”
我不肯,捂着衣服不许他伸手。闹了一会,魏郯笑起来,摸摸我的头,仍旧抱着我。
室中安静下来。他的手臂枕着很舒服,我看着灯台上的微微摇曳光影,好一会,轻声道:“二叔的婚礼甚是热闹。”
“嗯。”魏郯答道。
我抬眼:“夫君悔么?”
“什么悔?”魏郯睁开眼睛瞥我。
我支手臂,看着他,苦笑:“听说舅氏原本要夫君娶公主,结果夫君娶了我,婚礼也草草。”
魏郯注视着我,忽而笑了起来,手臂用劲,带着我重新躺下。
“什么悔不悔,娶公主是父亲的志向。”他的声音不以为然。
这问话本是想乘着他的酒兴矫情矫情,我听到这回答,却愣了一下,觉得耐人寻味。
“一加五加一加一是几?”魏郯忽而道。
“八。”我不假思索。
“那就对了。”魏郯目光狡黠,“夫人看,仲明娶了个公主,也不过一妻一妾。可为夫娶夫人一人就顶了八人,说到底还是为夫赚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何意,不禁羞恼地伸手掐他。
魏郯却大笑不止,捉住我的手,黑眸闪闪。
魏昭的新妇入门,魏府里的儿妇就成了两人。家人们仍称我少夫人,对梁蕙,则尊敬地称为公主。
郭夫人对这位新妇十分满意,第二日新人早起拜见的时候,郭夫人拉着梁蕙的手,十分亲切。
梁蕙虽为新妇,年纪却不过十七。与魏昭立在一起,面色娇羞,双目顾盼。
两相行礼时,梁蕙扶住我,眸光清澄:“我多年不曾见夫人,当初闻得可与夫人为姒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