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羊大夫盛名,德高望重,有妙手回春之能。医者仁心,请您一定要救救老爷。”流翠深深的伏拜在地,语气恳切殷求。
羊老摆了摆手,让她起来,几人一同走到石桌旁,石凳仅三张,只羊老坐下,常宝兮和范绮儿安静的垂手立于其身后,两个婢女亦是躬身一礼,低眉顺首立在胖夫人左右两侧。
初夏清晨,天空澈净明亮,湛蓝如洗,厚厚的云层遮蔽烈阳,仅是绵绵白云之后溢出的热气也不容小觑,若非岚风徐徐,吹散了半成的的热意,又有绿树成荫带来丝丝凉爽,只消坐上一会儿,怕是浑身热气翻腾,汗水打湿衣襟。虽说如此,坐在室外也并不好受,尤其是对于身材过于庞大臃肿的胖夫人来说。
一炷香不到,胖夫人一边详细描述丈夫的症状,一手拿着绢帕擦拭脸上的汗水,不多时便湿透了一张帕子,脸庞煞红如蒸笼里的红豆糕点,常宝兮都能看见她脸上冒出的腾腾热气,然而哪怕热成这样,这个胖胖的夫人坐在石凳上屁股一动不动,全然没有移步室内的意思,绞尽脑汁的回想,言语急促的与羊老讲述各种症状,她也不怕闹笑话,各种细节讲述的十分详细,看起来像是生怕遗漏了某个“重要”的线索,误了大夫对丈夫病情的推断。
羊老突然“咦——?”了一声,抬手止住了胖夫人的话头,正容询问道:“你是说,你丈夫吃得很多,能不能具体说说?”胖夫人愣了下,连忙点点头,迭声道:“当然当然。”刚想说下去,旁边体型很壮的仆妇打断了她的话:“夫人,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我来替您说,有什么不对的您再补充,可好?”这么热的天,夫人一连说了这么久,恐怕嗓子都快冒烟了。
胖夫人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同意了。于是仆妇便道:“老爷近来每一顿食量较以往平常时候翻了好几倍,饭碗改成了盛饭用的竹盆。另外,不光食量加大了,用饭的次数也多了,以往每日只三顿,如今却是至少七八顿不止,且歇息时茶点不断,一碟又一碟,为了方便,家里的碟盘都换了大圆盘,就这样,一日少说也要吃个十数份。”
“对了,尤其嗜吃荤肉,鸡鸭鱼猪肉,就没有不爱的,就连从来不沾半点的内脏吃起来毫不含糊!大块大块肥的流油的猪肉,一顿就能吃一大盆!”胖夫人大口大口吞了一壶茶,见缝插针补充一句,“他以前都不怎么吃荤腥,内脏更是从来不端上桌,因为一看到这类的菜肴,他就没胃口。”还会闹脾气!想了想到口的话胖夫人咽了咽口水,又给憋了回去。
羊老颔首:“听你这么说倒是有点头绪了,待老夫准备准备,一个时辰后去府上拜访一遭,可否?”
她连连点头,称道:“自然自然!羊大夫若有什么需要的一定告诉我,必当倾力做到。”
“另外,老夫还有一个问题,你夫君此前去过什么地方?”
胖夫人愣了愣,有些不明白羊老问这个有何用意,不过对丈夫的担忧心疼压过了心底的疑虑,思索片刻抬头对羊老道:“我夫君名唤龚远,字长伯,是朝廷的一名官员,他的确走了许多地方,只要停留时间稍长,他往往会带上我们母子一同去。”具体的那部分信息胖夫人选择了回避,她看着羊老的眼睛,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焦虑憔悴:“现在他的身体出现问题,而我和孩子却没有,羊大夫,请问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一家同去的地方并无异处?还望羊大夫莫介意,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若全部都说的话实在有些多了,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羊大夫是个很纯粹的医者,他当年能舍弃京城的一切弃官离去,今日更不会过多地关注胖夫人口中当官的夫君,沉吟片刻,他点头道:“可以,你且说说看。”
胖夫人松了口气,接着把那些她不曾随同前去的地方都说了,最后歉意道:“可能有些遗漏,我回去定再仔细想想,到时再告之羊大夫。”
羊大夫嗯了声,捋着胡须,常宝兮看得出,羊老对此事有种不同寻常的在意。随后,胖夫人再三道谢,由婢女搀扶着离开。
一走出人前,羊老端着的得道高人的姿态立马消散了:“去去去,快去帮我把药箱拿出来,对了还要抓点药去,这样比较保险……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们俩一边去,别碍着我老头子。”像驱赶聒噪碍事的鸡鸭群一般挥挥手,脚下颠颠的往内间走去,不一会又探出半个脑袋,手也不捋他的山羊胡了,双手都拿着东西,说了句:“去给我把江一那小子叫来,快去,小红,说的就是你!”范绮儿翻了大大的个白眼转身正要去,下一秒羊老不知为何又改了口:“等等,不对!换、换阿宝去!快去,人命关天啊,腿脚都给我放麻利点!”说完哼哼着撤回脑袋,啪的一声合上屏门。
小红:“……”
阿宝:“……”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刚才是在哼着小曲儿吧?!”范绮儿满是不可置信,这老头,越老脸皮越厚了啊这是!
常宝兮找到江一时,对方正在厨房里准备膳食,脚边蹲着一个庞然大物——一个高逾九尺肌肉壮汉,像个小媳妇一般委委屈屈的蹲在灶前,两个蒲扇大的粗糙大手拖着下巴,正唉声叹气,嘴里絮絮叨叨,唯一的听众江一自顾自的忙自己的,连个眼神都不甩给他。
如果把肌肉壮汉换成娇小俏丽的姑娘,自然是美人颦首,仿若花儿一般